这是一张粗略地图,一道道折痕几乎模糊了些许区域的轮廓,你要是不仔细看,很难清晰辨别某些区域,可笑地是,纵使我能感觉这是地图,能分辨出高低起伏,却看不明白。这地图上的图形,或深或浅,或高或低,只是用粗糙的笔法,故意勾画出了大概的方位。
我在警署特训时,学习过一阵子侦查兵,也学习过军事地图,也试着勾勒过军事地图,但眼前的地图却十分诡异,方位没有什么变化,但所标记的地方,全是些古怪的字符,或扭曲的样子,或斗折蛇行的样子,或四散排布,亦或者粗细相交,十分晦涩难懂,仔细看时,有点像我在教堂洋和尚那里,看到的洋文十分相似,但仔细辨认下,又显得还是有区别,搜肠刮肚中,几乎在我的认知里,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字符。
除了我之外,其余几人就不一样了,十分习以为常,都看的很仔细,似乎对所标记的区域十分熟悉。
卓步飞回身无意看到我心不在焉,知道我可能看不懂,会心笑道,“对了,忘了告诉你,这是我们的术语。”
“术语?”我好奇下,来了精神,这时才恍然知道,这定是一种固有的象形文字,为了防止敌人得到地图后,轻易辨认出其中的内容,所形成的一种固有文字,只有相互约定的人才能看懂其中的意思。我兴奋问道,“这些是什么术语?”
卓步飞闪过一丝孤傲,露出笑容道,“这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东西,除了现在我们这几家有关联的人能看懂外,我估摸没有人能懂了。”隐隐中,对这并不兴盛,并不能广为流传的技能,多出一丝隐忧,生怕从此不小心失传。
我心中暗暗新奇,目光扫过所有人,这在场的几人中,都可以看懂,看来他们不止是世交这么简单,正猜测着他们的家族关系,心中不经意间一颤,偷偷看了一眼旖旎和小猴子,这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其实是陌生的局外人。心里一阵酸楚,只是不明白,这看着发黄的地图,定是有些年头了,这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我扫过几人的眼神,小猴子和旖旎,都看的很仔细,只有只有自己不懂而已,不甘心地再看了几眼,却发现,不懂就是不懂,任你如何强求,还是看不这些文字,就像不了解他们的世界一般,亦或者,有些事情,固执地一味强求,最终还是局外人。
我已经见识过旖旎的身手,从军人和小偷的角度看,这小猴子和老猴子也绝非常人,罗汉和白头翁,一样深藏不露,不由觉得,自己正和一群陌生人在共事,这会有什么安全感可言。他们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身世?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卓步飞拍了拍我的肩头,指着地图上的各种古怪标识道,“这代表危险地方,你千万记住,没有允许,不可踏进这里。这里是没有经过勘察,也不知道是否存在危险,属于未知区域……。”不断听着他的解说,越来越觉得有趣,这些莫名的字符,竟然刻在了自己脑海中,看来发明这些字符的人,之所以运用这些古怪字符,就是为了让人轻易记在脑海中。
我随着他地解说,越听越心惊,惊讶中,更加佩服这张看似简单的手绘速写地图。我分神间,卓步飞手指落在一片低洼符号上,兴奋敲击着地图,撞击着桌面,发出“哒哒哒”之声,他解释道,“上次我们去的地方,就是此处。”
“你会不会画错了?”老猴子抓着脑袋,显得有些凝重道,“我记得不是这里呀?”他想了想,还是确定道,“没错,我记得不是这里。”
卓步飞仿佛被人踩了尾巴,十分不悦道,“你难道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即使你当时在哪颗树下撒过尿,我也清楚的记着。”
旖旎脸颊一红,瞥过头当做没有听到,小猴子不由裂开嘴笑了起来。老猴子一怔,厚嘴唇蠕动了下,仿佛想起了什么,咧嘴干笑了几声,向卓步飞道,“差点忘了,这是你们老卓家的家传绝艺,不过,当着孩子们的面,能不能顾及下我的面子,所有关于屎尿屁的事情,尽量不要乱说,你这可好,以后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卓步飞懒得纠缠,笑了笑,继续道,“这里往西百里,就是我们曾经经过的那片沼泽湖水区……。”卓步飞说到此处,脸色变的难看起来,目光芜杂地扫过身旁的罗汉、白头翁和老猴子。
我越来越糊涂,发现除了小猴子和旖旎神色如常外,他们不约而同脸色都变的难看起来,老猴子甚至颤了颤,咳嗽了几声,巧妙掩饰了过去。
罗汉心有余悸地道,“我看这次去,我们必须雇个向导,免得重蹈覆辙。”
老猴子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瞄了眼白头翁。白头翁摸了下鼻尖,愤慨地道,“要我说,我们就应该听老卓的,那次他已经提出那张地图有问题,可是,那固执又自负的家伙不听呀。”
我从他们零星地交谈中,隐隐觉得,这些老家伙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甚至是欺骗了我,于是,疑惑地看向卓步飞,却发现卓步飞陷入了凝神沉思中。
卓步飞短暂分神后,手指快速点在地图一个区域道,“这次,我们去这里。”他手指指着一座连绵起伏的线条,粗略看去,在图上所描绘的区域,如同大汉侧身躺下一般。
“随意改变地方是很危险的,你们又不是没有尝试过,这当地土族十分彪悍,随时可能发生冲突。”老猴子十分不满,又担心道,“再说,如果去了人烟罕至的地方,野兽成群,蚊虫又十分歹毒,搞不好我们都要报销在这里。”
“你这个死老猴子,嘴巴不干不净的。”罗汉拍了一下老猴子,嚷嚷道,“老卓的话,我信,他画的地图更不会有事,也不会出错。”
我此刻才清楚的明白,原来这份发黄的地图竟然是卓步飞画的,但他们所说的上次,又是什么意思?突然,我一颤,目光再次投向卓步飞,他们曾经一定来过这里,那么他们究竟属于那一帮的,至少和藤原三与高俊,对这神秘明城,有着相同的认知。
卓步飞扶了扶眼镜,笃定道,“放心吧,这些年在牢中,我前前后后推敲过了很多次,这片区域在湖水的西面,距离土族居住之地较远,你们可以想下,祭坛应该是很高的地方,比如泰山的封禅台、故宫的天坛。你们再看看这整个区域,只有这座山脉所处的地势最高,按古人的意思,越高便越接近天宫,有承浴天灵的意思,所以我大胆猜测,这里才是我们当时所要找的地方。”
白头翁恍然大悟,不住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当时我们那张地图是有问题,但找寻的地方,确实发现了大批珍贵的宝物,才蒙蔽了我们的双眼。我相信那绝对不是祭坛,只是其中一个算很重要的地方,如今想来,我猜测,第一次所发现的地方,会不会是墓葬区。但始终让人想不明白,如果我猜测是对的,那为什么没有发现尸骸,这还真是让人费解。”
“要我说,最可恨的就是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卷走了,害的我们不能交差,倒霉的失去了养活妻儿的营生,老婆一气之下居然带着儿子改嫁了。”罗汉又恼恨又失落,提起口中的他们,咬牙切的恨意盘绕心头,埋怨道,“这些年我就见过儿子一次,如今长成什么样了,我都不知道,真害怕有天见了,他不认我。唉!真是对不起他娘俩,更对不起罗家的列祖列宗。”
老猴子劝慰道,“要我说,这亲的就是亲的,即便他现在吃香喝辣,也改变不了你就是他爹的事实呀。再说,我看小侄子也不是那种人,不会不认你的。”老猴子看了一眼儿子,十分欣慰,又安慰罗汉道,“当初你和弟妹决定分开,又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不要他们了,感情这东西,说不上来,就跟这鬼地方一样,弄不清楚,就像我和小猴子他妈,唉,孩子大了,都会理解你的”
罗汉复杂地看了看小猴子,艳羡道,“是呀,他现在是衣食无忧,可是我就是不舒服,要说,你这只老猴子唯一让我嫉妒的地方,就是你和儿子总黏糊在一起,我要是你呀,我也很有奔头。唉,算了,不提了。”罗汉悻悻地拿起茶杯,使劲喝了一口,把心中的委屈压了下去。
老猴子十分得意道,“那是,我和我儿子,印证了那句老话,上阵父子兵。嘿嘿,老弟,不是给你夸口,我祖上传给我的哪点本领,我已经全部传给我家这根独苗了;更不是兄弟我吹牛,即便是我当年,也没有他这样的天分!你甚至可以想想,如果在老祖宗的年代,肯定最差也是个千户官呀,哈哈哈。”老猴子唾沫横飞,十分得意,来回搓着手掌,那欢喜地样子,差点为自己鼓起掌来。
经过老猴子一番鼓吹,几人目光都落在了小猴子身上。他很不好意的憨笑着,伸手抓着后脑,圆润富态的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好小子,这次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是不是继承了你父亲的绝技。”白头翁赞叹着,目光中却露出些许失落神色。
卓步飞看出了他的心思,拍着他肩头道,“老弟,我知道你心中苦,不过也没什么,如果这次顺利,我打算带着丫头一起出去看看,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去找她们。我知道你思念你家丫头,也知道你把自己的好东西都送给了她,她和她母亲远在异国他乡,不见得不是好事,你看看国内,军阀混乱,民不聊生,百姓多苦,日子的奔头能在哪里?”
白头翁回忆着经历,苦笑道,“你没有去过,怎么能知道外面很好?总之我很不习惯,那些金发碧眼的家伙,吃饭刀刀叉叉的,都那么大的人了,每天吃饭还喝奶,更让我不明白,吃个牛肉,还做个半生不熟,男女见面,不是贴面,就是就吻,还搂搂抱抱,变着法占你便宜,我差点想杀了那些家伙。”
“你懂什么?听说那叫西餐。”罗汉抢过话茬,回忆道,“听我家那崽子讲,在国外,几乎只要你有钱,都可以买到小汽车,哪向我们这里,一个小破汽车,只能是军……。”罗汉这时看到我狐疑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失言,似乎在隐藏什么,硬生生吞回自己就要出口的话。
突然,房间的电灯灭了,罗汉一惊,大声叫道,“什么情况?怎么关灯了。”
这时楼梯上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然后是熟悉的伙计声音喊道,“不好意思各位,我们这地方电力不足,各位房间都有油灯,可以点上,对不住各位。”
“你以为这地方是安西城啊。”老猴子“窸窸窣窣”地摸索了一阵子,“哧”一声,一团火苗升起,他拿着火柴,点燃桌上的油灯,顿时火光照亮了房间。
我想起了刚才罗汉他们的话,觉得这些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反观自己,一股悲凉涌来,心中七上八下,正自踌躇不定,突然看到窗户上映出一道人影,结果一闪而消失了。
我急忙打开门,向外看去,却看到整个二楼过道里空荡荡的,不放心地侧耳倾听,其中一个房间隐隐传出埋怨的声音,“这是什么鬼地方。”
其余房间,逐步点燃了油灯,相继透出亮光。这时,一阵夜风吹来,这明城的夜,十分凌冽,我紧了紧衣服,准备回到房间。
老猴子从里面奔出了,慌乱道,“怎么了,程哥儿。”
我低头和老猴子进入房间,看几人都含着异色,反而镇定了下来了,指着外面道,“我刚才看到窗外有人影闪过,可能有人在偷听我们说话。”
“哎,你吓我一跳,我以为……。”老猴子转身向其余人看了下,又坐回在椅子上,拿起一块旖旎打开的桂花糕,吃了一口,他似乎很讨厌桂花糕的甜味,发现后,快速仍在了桌上,嘟囔道,“怎么这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