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吃饺子醉酒杨三郎梦遇柳如烟

罗金枝回来，一声不响地坐到灶前，又添把火，把锅盖掀起来，仔细捞干净汤里剩下的碎面皮和饺子馅，看着水开了，把剩下两篦子饺子像赌气一般一股脑全倒进锅里，闷声继续烧着火。

杨三郎见罗金枝的眼睛通红，眼角还挂着泪痕，觉得自己就这么坐着喝酒，多少有些尴尬，看看面无表情的柳志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这句话是一点也不假啊。

杨三郎一面迎着柳志勇的酒杯喝酒，一面琢磨着自己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罗金枝烧一会火，站起来掀开锅盖，准备用漏勺搅动饺子，突然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脸上一扫刚才的阴霾，满面欢喜地小心搅起饺子来。

罗金枝起身的时候，柳志勇一脸复杂的表情，歪头看着罗金枝，想从她的动作细节里获得一些最新的信息，看到罗金枝脸上挂着笑，也忽然两眼放光，没来得及跟杨三郎碰杯，把酒杯里满满的一杯酒仰头喝完，痛快得直咂嘴。

杨三郎见状，虽然不知道哪里高兴，但也跟着开心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柳志勇终于又恢复到正常的状态，一扫先前的压抑，打开话匣子，对杨三郎说道：兄弟见笑了啊，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已经连续15年没在自己家里吃过一顿立冬的饺子！

杨三郎给二人满上酒，笑着说道：饺子就酒，越喝越有！今天咱们喝个痛快！

罗金枝心里高兴，看着饺子还有一会儿才熟，把柴火往灶里推一推，自己去碗橱里拿出个酒杯，拉过凳子来，坐在杨三郎和柳志勇的中间，拿起酒瓶子来也给自己添满老白干。

柳志勇见状，端起酒杯，大笑着说道：来，兄弟，陪你嫂子喝一杯！

三人碰过酒杯，罗金枝一仰头，把酒一口气喝光，开心的喊道：爽！

杨三郎赶紧拿过酒瓶，先给罗金枝满上，又给柳志勇添满，最后才给自己倒上，放下酒瓶，饶有兴趣的看着夫妻二人。

柳志勇夹起花生豆，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起这些年的立冬来。

原来大闺女柳如烟走的那天，正是立冬，她还嚷着要多吃几个饺子，可是饺子刚下锅，人就咽了气，一家人手忙脚乱的收拾，等到给如烟擦洗完，换好衣服，腾出正屋的位置要摆灵堂的时候，才想起锅里的饺子，掀开锅一看，饺子已经煮成了片汤，捞都捞不起来。

第二年立冬，包饺子，刚下锅的时候好好的，快熟掀开锅就又变成了片汤，连经验最丰富的柳志勇母亲也没煮成功过，即使后来……

说到这，柳志勇忍不住叹口气，停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来来来，吃饺子！罗金枝已经捞出满满一大盘饺子来，小心的端到桌子跟前，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笑容，开心地喊着。

杨三郎赶紧把花生米、自己和罗金枝的酒杯筷子还有酒瓶收起来，腾出地方，好让罗金枝放下这跟圆桌差不多大小饺子盘。

柳志勇满脸高兴，自己又拧开一瓶老白干，把酒杯添满，没等罗金枝坐下，就拾起筷子热情的朝杨三郎招呼起来：来尝尝你嫂子的手艺！她包的饺子可是远近一绝！

罗金枝被柳志勇一夸，脸上又添一份高兴，显得更加红润，坐在凳子上接过杨三郎递来的筷子和酒杯，把花生米放在饺子旁边，也请杨三郎赶紧趁热尝尝。

杨三郎也不客气，夹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饺子，也没吹，直接放进嘴里，一口咬破，滚烫的水汽混着浓浓的肉香瞬间充满齿颊，烫得舌头连连躲闪，脸上表情丰富，几口嚼碎，连吞带咽地吃下去，口中连连称赞：好！好！好！

待饺子下肚，杨三郎喘息均匀，大着舌头，有点口齿不清地继续赞道：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白菜猪肉馅饺子，里面还有虾仁、木耳、香葱，这搭配，真是绝了！

罗金枝见杨三郎被烫的发窘还不忘拍马屁，笑作一团，一面用手拍着杨三郎的后背，一面开心的说道：慢点吃，别噎着。

柳志勇也是高兴，一个饺子下肚，给罗金枝和杨三郎满上酒，举起酒杯来一本正经的说道：兄弟谢谢你今天肯来，招待不周的地方，别往心里去。

杨三郎见柳志勇突然这么客气，以为自己哪里有不得体的地方，立刻直起身子，双手恭敬的端起酒杯，不无疑惑地看着柳志勇。

罗金枝在一旁好像明白了什么，赶紧打圆场，举起酒杯来和杨三郎碰一下，一口喝完，见杨三郎和柳志勇也喝完，放下酒杯说道：大兄弟，你是不知道，这十年来每年的立冬都是我们两个人在家大眼瞪小眼，不想包饺子吧，又是个风俗，包饺子吧，又全都煮成片汤。

罗金枝见杨三郎没有做声，又接着说道：每回叫二婶子过来用鸡蛋摇一摇，都是站一会儿就走了，也不听我们许愿，老人都说，那是烟儿在恨我们，可你说都十几年了，哪有那么大的仇恨啊！

杨三郎闻言，心说自己有点敏感了，赶紧拿起酒瓶给柳志勇添酒。

柳志勇看着酒满，用右手食指和无名指在桌子上轻轻叩了三下，杨三郎一愣，差点把酒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