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汉子的伤口已经愈合，双手可以活动自如。

汉子转转手腕，瞪着眼睛，一脸吃惊的表情，左右打量起我来。

我收起玉净瓶，微笑地看着汉子，青龙剑也回到鞘中，贴在我的身旁。

“和尚哪里来？”汉子擦干手腕上的血迹，并没有马上去捡红缨枪，若有所思的问道。

“观音山上观音殿。”我笑道。

“可是城西观音山？”汉子闻言一惊，问道。

“正是。”看样子他还算有见识的。

“害！被歹人诈了！”汉子一拍脑门，赶紧拱手行礼，说道：“贱民赵季，见过悟尘大师！”

“哦？你竟知道和尚？”我坐到石阶上，眯起眼睛看着赵季。

“县府布告文书，小人也曾见过，知道大师名号。”赵季说着，捡起红缨枪，搂在怀里，将两个小拇指插进嘴巴，吹了一串口哨。

哨声刚停，就听到上面噼里啪啦，传来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和打杀声。

哦，吹的是暗号。

不一会儿，声音停下，赵季扶我起身，问道：“大师为何到此？”

“救人！”我站起来，说道：“三清观内，正关着和尚的亲人，此时生死未卜，却要在这路上受阻。”

“大师体谅！”赵季扶着我往上走，继续说道：“今日下午，有一坤道，携一众道士，带领一票强人，捆押一名少女，说是妖人，往三清观而去。”

“那坤道哄骗族长，说夜里会有贼人假冒和尚，前来抢粮，要我等将一半粮食搬至三清观，方便与强人设法保护。”赵季看看绵延的石板路，叹口气，说道：“族长依计，命族内青壮少年，持械与强人交错守路。此一路共十六转角，山下玩蛋壮汉为一头目，与那弓箭手，均为强人，一路上去，共有我族十人，强人九人。”

“大师既只身至此，想必那头目与弓箭手已被收服，后面强人，应已被缚。”赵季在路陡的地方，加把力气扶住我，自顾说道。

“你也忒实在些，我说是观音殿的和尚，你便信了？”我笑着，把青龙剑收回袖兜，老让它这么飞着，也不太好。

“贱内信佛，前日观音殿施粥，小人送她去拜观音，在殿外吃粥，薄雾中曾与大师有过半面之缘。”赵季越说越热情，干脆把红缨枪倚在路边，双手扶住我，说道：“贱内回家路上，盛赞大师真乃得道高僧，名不虚传，许下之愿，果然应验，他日必备厚礼，前去还愿。”

“今日得见，大师果然法力无边，实是小人之幸！”赵季说着，竟有些兴奋，想要抱起我来，代步而行。

我连忙拦住，自己走路，说道：“施主过誉了，不必客气。怎的三清观近在咫尺，却要赴远拜佛？”

“大师有所不知，自那坤道去年到三清观住过一回，不知怎的，原住持道长竟拱手相让，远走他乡，座下弟子与我族族长却如同喝了什么迷魂汤，对她言听计从，那坤道又勾结强人，出入赵桦山，整个三清观和赵家庄乌烟瘴气，哪里还有什么清净场，又怎会有那佛菩萨！”赵季说着，叹口气，终于走到第三个转角处。

地上撂着一把朴刀，守阵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看看蜿蜒的山路，问道。

这么走下去，得走到猴年马月才行，等爬到山顶，如玉早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一更天，应是戌正时辰。”赵季看看天上的星星，回答道。

晚上八点左右，才走到第三个转角，我心里着急，脱离赵季的扶持，撩起僧袍，掖在腰带里，合手说道：“救人要紧，和尚先行一步，施主慢行！”

虽然没有试过，但是眼下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我把青龙剑放回乾坤袋，掏出一颗夜明珠，举在头顶，跳到台阶旁的山体上，发动神行咒，踩着陡峭的山石，飞速向上跑去。

荆棘和灌木被冲出一条长路，虽然有如意的龙鳞甲护体，树枝快速抽打在身上的那种痛感会降到几乎为零，但是那种体验也是非常糟糕的。

就如同你开着汽车上高速，恰好遇到一个弥漫好几里地的飞虫团，密集而猛烈地撞击到挡风玻璃上，伤不到你，但如果你处理不好，仍然会让你因为失去方向而丧命，而它们黏在车身和玻璃上被撞碎的尸体，足以让你作呕，直至你喷完所有的玻璃水，仍会留下很多难以清洗的痕迹。

要是会腾云驾雾就好了。

这么想着，身体竟然飘起来一些，但是控制不住，差点摔倒。

但好歹能离开地面一点儿，神行就变成了神跳。

终于跳到三清观门前的空地，身上的僧袍已经被划成布条，只剩胸膛以上还算完整。

守在门前的二位青年男子，看见一个亮光忽然落在眼前，冒出个几乎赤条条的和尚来，不由一惊，噌地拔出腰间佩刀，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喘息未定，不知是敌是友，正要仓促应战，山下传来断断续续的口哨声。

青年侧耳听完，对我行个反握垂刀礼，异口同声道：“见过大师！愿听大师差遣！”

哦，原来是赵家庄的人。

我顾不得客套，收回夜明珠，合手点头，迈步就往三清观里走。

转过影壁，院子里摆了两个火盆，里面燃着木柴照亮。

我站在暗处观瞧，南墙根有一个大铁笼子，里面有六条土狗，正不安地来回转身，小狗则发出嗷嗷的叫声。

正殿内更是灯火通明，大殿中间摆着一张长条矮桌，上面绑着一个人，脑袋朝南，头顶左右各放一盏油灯，有六个道士分坐矮桌两边，正闭目静坐，口中不停地在念叨什么。

远看被绑在桌子上的人，好像是个女的，又看不仔细，不知道是不是如玉。

但是，六条狗在这，那犬妖应该没有说谎。

我得走近了看看，最好能速战速决。

南墙离正殿的距离，大概是二十五米，我一个神行瞬身应该可以立刻杀进去。

刚要动身，忽然想到，那赵季也没有说清楚，里面有几个道士，我贸然进去，如果有埋伏的，容易陷入被动。

“里面有几个道士？”我轻声问身旁的青年。

“常住四个，师太带来五个，应是十个。”其中一个青年回答道。

“你先进去，禀报说和尚杀上来了，看看如何。”我说道。

“好嘞！”青年言毕，立刻换一副慌张的表情，拎着刀便往里跑去，大喊道：“祸事了！祸事了！那和尚竟要杀上山来了！”

这演技，不当演员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