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有想到，这一世她莫名其妙地就完成了小时候不切实际的梦想。

真是离奇。

白芸陷入昏迷，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过来。周遭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陌生又干净的被褥暗示着她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她艰难地仰起头，看向自己的脚。她的右脚缠绕着绷带和纱布。她认真回忆了一下，觉得脚应该是那一下飞踢时弄伤的。

哪怕是正经的习武人士，在遇到突发事件时，也很难不受伤。

白芸轻轻活动了一下伤足，感觉应该没有骨折，只是软组织挫伤，休息几天就好了。她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到手指无意间碰触到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她扭头一看，枕头边是两座金灿灿的奖杯，几乎要晃瞎她的眼睛。

她眯起眼睛，捧起奖杯仔细打量。奖杯下垫着两张奖状。一张上写着“南芭舞校精英班荣获艺术节团体舞第一名”，另一个张上写着“白芸同学荣获艺术节独舞第一名”。

她又顺势往边上的低柜看去。低柜上摆着一面锦旗。展开一看，锦旗上写着“特此表彰南城舞校白芸同学见义勇为。南城xx公安局赠”。

…这又是啥。

白芸一阵迷惑，就听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艺术节独舞第一名，考虑到比赛影响力，这次获得150积分，共计340积分，请再接再厉】系统接着说话，【顺带一提，鉴于宿主的所作所为，宿主身边之人——苏维的未来已经产生变化。他不会再因为受伤离开舞坛了。所以恭喜宿主，获得一个在世界排行榜上伫立不倒的对手，以及同伴。】

白芸缓缓倚靠在枕头上，徐徐露出淡然的笑容。

她觉得她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很好，这是她想要的结局。

“你睡了两天了，做了什么美梦？”冷不丁一个熟悉声音从边上传来。

白芸这才注意到这个病房不是她一个人的。她连忙放下手里的奖杯，往另一边看去，就见尤金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细长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挺大的耳机。

漂亮的王子脸色有些苍白，斜身倚靠在枕头上，纤长的睫毛遮住浅色的眼珠，看起来像个孱弱的病美人。

“你的脚受伤了，考虑到你是舞蹈学生，医生建议你好好休息二十天，这些天尽量不要下地。”尤金这样说话。

“二十天……”白芸重复了一遍，又看了看自己的脚。二十天也不是太久，就是这么多天不跳舞，她觉得自己会憋死。

“你怎么在这里？”白芸坐直了身体问尤金。

“跳完团体舞在观众席上看演出，不想忽然体温上升，然后很没用地晕倒了。”尤金笑笑，本该灿烂的笑容也显得有些憔悴，“可能是看小白跳舞太激动了。”

白芸默然。她知道尤金的身体不好，比赛抑或表演很容易出状况。

接着她立刻把艺术节当天发生的事情串连了起来。据李言默说，苏维因为尤金身体不好去给他买药。然后苏维买药路上遇到歹徒。再然后她赶了过去，踢翻歹徒。

总之因为这之中的种种变故，药没及时送到。这也很可能就是尤金陪她一起躺在这间病房的主要原因。

白芸一脸复杂地看着尤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挺好的，感觉能马上起来跳个二周转。”尤金笑笑，“你要看看吗？”

“不，谢谢。”白芸礼貌拒绝，“对了，你说我睡了两天，那么我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

尤金闻言，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他浅色的睫毛颤了颤，带着笑容陷入回忆：“发生的事情可就太多了。警察来了，发现你踢中的那个歹徒是个通缉犯，立刻把他抓起来了，你也被送来了医院。警察叔叔从苏维和歹徒那里听闻了你的所作所为，觉得你值得一面锦旗。当然颁发锦旗的时候你还在睡，林老师帮你收了……对了，关于歹徒，你是提前知道什么吗？怎么提前让默默报警。”

“艺术节上我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所以让李言默报警了。”白芸故作镇静地说话。

她早就知道会有人问这个问题，不过在尤金一双探究的视线下，她还是感到一阵心虚。好巧不巧，率先问这个问题的，是她身边最聪明的男生。

“鬼鬼祟祟的人……你的意思是通缉犯出现在了艺术节？”尤金望着白芸，一脸的匪夷所思。

“是吧。”白芸决定敷衍过去。

尤金看了白芸许久，然后转开眼睛，笑着继续说话：“这两天我都在医院。我也是听其他人说的，他们说林风淡和邹校长轮流审问苏维，问他这阵子都做了什么，怎么会惹上那种恶徒。苏维一直说自己没做什么，也不认识那个歹徒，说他是纯粹的受害者，但是大家都不相信他，把他骂的很惨。尤其是林风淡。”

白芸想到林风淡骂江药的样子，太阳穴立刻抽了抽。

“其实我觉得，可能苏维是真的没有招惹谁，这个歹徒可能是妒忌苏维才华的人雇来的。”就在这时，尤金比平时阴冷一些的声音响起。他垂下浅色的睫毛，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他提前准备了两把刀子，应该是知道苏维体力不错很难对付……不过只是我个人猜测啦，大家都说我阴谋论，你也就随便听听吧。”

“不，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白芸眨了眨眼，想到未来胶囊里歹徒扎伤苏维的腿的样子。如果只是想害人性命的话，不至于去扎对舞者最重要的腿吧？

“那现在，苏维还好吧？”白芸问。

“应该还在学校挨骂吧。”尤金笑了笑，“反正比我俩好。”

乖乖待在学校里，应该是不会再出事的。白芸这样想。不知为什么苏维在她想象中已经成了一只关不住的大狗。

“其实啊，艺术节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一个学校得了团体舞第一后，往往独舞就会颁给其他学校，好让大家都开心。这次除了我们精英班外，其他舞校的团体舞都挺一般的，而宁城舞校对他们的荷娜娜抱有很大期待。觉得她一个桃李杯第一的，那么出名，不在艺术节拿独舞第一可就太说不过去了。”尤金继续说话。

“那后来呢。”

“后来？你独舞后又跑出去徒手干倒了一个通缉犯，立刻成了艺术节的风云人物，远近几十所舞校的传说。别说荷娜娜了，艺术节开办至今，都没人像你那么出名。”尤金对白芸笑笑，“评委们都觉得你跳的很不错，又有舞校需要提倡的……嗯……一身正气吧。大家就一致决定把独舞奖项给你了。哪怕是之前一直不服气的金校长也没有任何异议。”

“嗯。”白芸低下头，再次捧起两个金灿灿的奖杯。

“这两个奖杯为什么都在这里？”她又抬头问尤金。

“哦，因为看你总是不醒，所以精英班的大家就决定把奖杯都放在你枕头边上。”尤金俏皮地眨眨眼睛，“你就算再不想起来，为了摸一摸奖杯，也是会睁开眼睛的吧？”

白芸揣着两个奖杯，逐渐觉得胸膛里卷起一片温暖的浪潮。

欢喜的心情像是一枚种在心里的种子，忽然之间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她编舞的节目，和她的独舞，都拿到了第一，都获得了肯定。

她好像喝了一瓶后颈很大的酒，过了一阵子才回过劲来。要不是脚受伤了，她真想离开下地拉尤金跳舞。

真是奇怪。明明不是什么世界级的比赛，她却觉得好开心。大概是因为，这是她此生此世得到的第一个奖吧。

她付出了那么多，终于有了回报。

猝不及防，一滴眼泪夺眶而出，砸在奖杯上。

“嗳嗳，你怎么了？是不是脚很痛？”尤金一时有些无措，“那我现在打电话给苏维，他那儿有挺多五花八门止痛药的。”

眼看尤金正要打电话，白芸立刻摇头。

然后她便听一阵开门声响起，她抬头就见王奶奶走了进来。

“芸芸？”王奶奶看到脸上挂泪的白芸，微微一惊后急忙跑了过来，“怎么了你是哪里疼吗？”

王奶奶见白芸摇头后，就一脸凝重地望向一旁的尤金，目光里有谴责的意味。

“嗳？不，奶奶，白芸不是我惹哭的。”尤金被长辈威严的目光看着，莫名有些惊慌，嘴里下意识地冒出几个俄文单词来。

“奶奶，我是太高兴才哭的。”白芸抹掉眼泪，对王奶奶露出笑容。

王奶奶默然将刚换过水的花瓶放到白芸枕边。她不善表达感情，此时只一脸担忧地望着白芸，什么话都没说。

“是啊是啊，应该高兴。”尤金见病房里气氛有些凝固，立刻顺着白芸的话往下说。他指指白芸身边两个奖杯，对王奶奶露出乖巧的笑容，“您看这两个奖，一个是白芸拿的，一个是我们一起拿的，很棒吧！”

白芸于是将两个奖杯递给王奶奶。王奶奶缓缓接过，默然不语地看着。

忽然之间，王奶奶捧着奖杯，也哭了出来。

“奶奶！”病房里的少年和少女都没见过这种局面，立刻就慌张起来。

尤金跳下病床，推椅子到王奶奶身边，而白芸坐直身子，紧抓住王奶奶的手。

“跳舞……很辛苦吧。”王奶奶伸手，把白芸和尤金的手都紧紧抓在手里。

白芸有些错愕，看一眼身旁同样错愕的尤金，定了定神，徐徐绽放出一个绚丽的笑容。

“不辛苦的，奶奶。”白芸轻拍王奶奶的脊背，嗓音坚定有力，“能跳舞，我很幸福。”

“是啊是啊，不辛苦的。”尤金点头应和。

白芸抹掉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眼中又再次燃烧起充满斗志的火苗。

艺术节是一个好的开始，往后，她会去更大的地方，展开更激烈的比赛。她对未来，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