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宁大骇,略探出头,看见碧塔脸色铁青让人押着五花大绑的夏朵。“伊宁,跑!告诉霍去病,给我报仇!”夏朵厉声喊了起来,一个士兵反手一巴掌捆得夏朵脸上一道青紫。
伊宁捂住嘴巴,内心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算你狠!口口声声说什么出生入死!好,我就先砍下这个女人的手臂!”碧塔一挥手,一个匈奴士兵抽出弯刀。伊宁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内心滑过自己与夏朵多年征战的情景,眼泪顺着手背潸然而下。“孩子,母亲还是做不到,母亲做不到完全绝情!对不住!”
“慢着!”伊宁直起腰,慢慢向碧塔走去。
“笨蛋,干什么出来!”夏朵大哭起来。
“夏朵,你哭起来真的很难看!”伊宁微笑起来,微风吹拂她的刘海,她按住胸口想起荷叶屋内自己与霍去病亲昵相依的样子,心底一酸。“碧塔,临死之前我必须要告诉你,每天只是在计算今日与昨日相比失去了什么的人不会幸福,他也不配获得幸福。所有的过往不会是折磨,他是天神给我们最美丽的回忆。我虽然无法再看到自己的男人,但是我很幸福,他心中永远都会有我的影子,他的梦中必然会有我的笑声!”
“好啊,那就看看二十年后霍去病是不是还记得你!”碧塔脸色铁青,突然绽开如花笑颜。
“他会的!我的男人一定会的!”伊宁自信地笑了起来,眼睁睁看着匈奴士兵手中的弯刀。
“去病!”伊宁突然大喊起来,“乌孙伊宁只喜欢霍去病!”
“伊宁!”夏朵哭得浑身发抖,看着士兵走到伊宁身边
。“不要啊,她是乌维太子最心爱的女人,你们杀了她不怕太子明日杀你们吗?”
几个士兵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胆怯。乌维对伊宁的关爱族人看在眼里,心下惊惧。
“废物!”碧塔大怒,快步上前。
我骑着马儿唱起歌
走过了伊犁
看见了美丽的阿瓦日古丽
天涯海角有谁能比的上你
啊美丽的阿瓦日古丽
流浪的人儿啊
踏破了天山越过那戈壁
告诉你美丽的阿瓦日古丽
我要寻找的人儿就是你
伊宁突然放声歌唱起来,匈奴族人愕然看着她惨白的脸上平和的微笑。去病,能嫁给你我无憾!
“住口!不要唱了!”碧塔发疯般紧紧掐住伊宁脖子。“谁准你唱这首歌,这是乌维唱给我的歌,这是我的歌!住口!”
伊宁感觉越来越难呼吸,却还是勉强在口中发出声音。伊宁艰难地抬起头,湛蓝的天空浮云悠悠,一刹那她觉得自己成了天上的云朵,终于可以飘浮在空中享受全新的自由。
“去病!”伊宁低声呢喃,渐渐闭上眼睛。
“救命啊,霍去病,救救伊宁!”夏朵狂呼起来。伊宁淡淡一笑,突然觉得钳制住自己的手一下子松开了。伊宁顿时重重跌倒地上,听得震天的马蹄声,伊宁看到霍去病持弓往自己奔来。
“去病,我这么快就到了天堂?”伊宁的嘴角弯了上去,一滴清泪顺颊而下。
“不要啊,伊宁,振作些!”夏朵快步往伊宁奔去,骇然发现伊宁闭上眼睛躺在地上没有了生气。
“伊宁!”霍去病快马越过夏朵,飞身下马抱起伊宁。
“保护将军!赶紧!”章平、路博德等人大惊,飞速围住霍去病,听得四周的惨叫,左贤王卫队立时被射杀殆尽。
“伊宁,不要吓我!伊宁!”霍去病轻拍伊宁脸颊,看到她脖子上一片青紫兜头一股怒气。“郎中!那群该死的郎中呢?”夏朵哭着蹲到伊宁身边,给她揉手心。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这里?”霍去病一把攥住夏朵的衣襟,脸色剧变。
“故事太长,先救她要紧!”夏朵恶狠狠踢了一脚中箭的碧塔,“她胸口有箭伤,现在又差点被人掐死!”
“混帐东西,你怎么照顾她的!”霍去病肝胆欲裂,略撕开伊宁衣襟骇然看到胸口尚未结疤的狰狞伤口。“伊宁,你不能有事!”霍去病一把抱起爱妻,“郎中,郎中呢!”
李敢拍马而上,看到霍去病怀中脸色煞白的伊宁一时间脑子根本转不过弯。“她怎么到了这里,她不是应该在长安吗?”
“霍去病,一定要救她!为了保住孩子她吃了好多苦,她心心念念都是为了你!”夏朵一把拉住霍去病。
“小傻瓜,别怕,我在!”霍去病心下大震,“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去病,救救孩子!去病!”伊宁满头大汗,夏朵反复拿干手巾给她擦汗,却一直擦不干。“滚!”霍去病焦躁起来,夺过手巾亲自给伊宁擦汗。
“将军,夫人的伤口太深,又辗转辛苦……”郎中低下头。
“你想告诉我你治不好?”霍去病大吼起来。
“如果不是顾忌孩子,恐怕容易些!”郎中扑通跪了下来。
“什么意思?”霍去病眯起眼睛,夏朵一惊,亦恶狠狠看着郎中。
“一直以来的郎中都不敢给夫人下重药,生怕伤了腹中胎儿。现下夫人病势缠绵,如果不用狠药,恐怕……”
霍去病手一顿,看着伊宁惨白的脸心下迟疑。“不行,她视这个孩子为命宝,如果没了孩子她一定不会原谅你!”夏朵声音僵硬。“霍去病,一个月了,她拼命喘着这口气为的就是这个孩子,无论在什么时候她第一个想到就是孩子,如果等她醒来你告诉她孩子没了,她会疯的!”霍去病手微微发抖,面对数万将士的生死都没有此刻的决定来得艰难。
“这是你们的孩子,他不会这么弱!”夏朵站起身子。
“给我仔细治,大人孩子我都要!”霍去病抱住伊宁,手不自觉握成拳头。“平阳公主,你给我等着!”
“将军,这里数千俘虏怎么办?”李敢立在帐外,万分想探视伊宁,却按下了自己所有的冲动,咬紧牙关立于寒风中。
“我们不需要俘虏!”霍去病声音僵硬。夏朵骇然抬头看向他铁青的脸色,知道他要为伊宁报仇。
“可是他们大多是无害的老人、小孩!”李敢大惊。
“那你说该如何处置?运回长安?”霍去病冷笑起来,李敢低下头,知道霍去病说的是实话,但是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唉,这样是伤阴鸷的!”赵破奴听着匈奴妇孺的哭声,叹了口气。路博德没有作声,冷硬的风吹过战袍,“他们杀的妇孺少吗?”
“话虽如此,但是冤冤相报何时了!”赵破奴惨然一笑。李敢站在一边,皱紧眉头。他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但看着士兵屠杀手无寸铁的妇孺,他突然觉得自己在犯罪,对生灵犯罪。
“会有报应的!”李敢转身僵硬地往回走。月明如素,草原响起悲凄的歌谣,李敢突然开始对自己家族的征战生涯产生巨大的逆反,“一定会有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