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信_假如时光能回头,请你带我走_B(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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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一段想要隐藏的时光。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妈妈下岗之后给人家做保姆。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我都会蹑手蹑脚地走进部队的家属院,像做贼一样,然后敲开柯副团长家的门。我总是在上午十点钟去,那个时间就只有我妈和她负责照料的卧床不起的柯太太在家。我自己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习惯在她面前沉默。她总是想和我说说话,但我总是拿了下个月的生活费之后马上就离开。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是这家保姆的女儿。

那天我去的时候,意外地遇见了他,他是柯副团长的儿子柯启民,家属院的孩子们都喊他大民。大民紧紧捏着我妈的脖子,像一只疯狗。四年前的我,身材瘦小,却勇敢地抱住他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嗷嗷直叫,下意识地把我甩开,我的头撞到书柜上,额头渗出鲜红的血来。我妈把我抱住,她的眼泪落在我的嘴角,咸咸的,可是我面无表情,我想保护她,并不代表我原谅她。刚刚在门口那群看热闹的长舌妇口中,我已听闻她的绯闻,她们说她勾引了柯副团长,企图取代基本等同于植物人的柯太太。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相信她们的流言,也许是因为我爸去世时她没有流眼泪,我觉得她不爱我爸。

大民冷冷地打量着我

,那时的他还面有青涩,但眼神是一样的冷。我看看他,把脸转向一边,心里是惴惴然的。我想,我们是理屈词穷的一方,他该如此愤怒。他平静了一下,对我说:“你可真够彪悍的,和你妈一样。”

我只想逃离那里,再不去见柯家的任何人。我不懂我妈为什么那么固执,她不肯辞掉工作,仍旧伺候着人事不省的柯太太,任凭流言蜚语越传越汹涌。我不再去那个家属院,每个月的最后一天,我妈会把生活费打到我的卡里,我们偶尔会通电话,我不愿多说,敷衍两句便挂掉,但是眼泪总是不争气地流出来。

十一月的最后一夜,我在学校附近的atm机上取了下月的生活费,然后给我妈打电话,我妈的声音有些虚弱,她说:“瞳瞳,柯伯母今天去世了,我下个月就带你离开这座城市,可好?”我有些怔忪,喃喃地答:“好。”心里如释重负,却又想不明白,为什么柯太太死了,她反而要离开了。

然后,就在我转身的瞬间,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住了我,那是一双年轻男生的手,清瘦冰冷。他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巴,另一只手抱住我的手臂,将我拖到角落里。我努力挣扎,内心惶恐,我以为会发生最坏的事情。他的手指间有淡淡的烟草味道,我永远忘不掉的味道。那夜真凉,我的白毛

衣滑到肩上,冷风一下子钻进了身体里。他松开手,我的牙齿开始打架,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寒冷。接着,我放声大哭,内心压抑许久的情绪反倒发泄了出来。

他愣了一下,旋即抱住了我,很奇怪,他的怀抱并无恶意,反倒像寻求温暖的孩子。我在他的怀里渐渐平静,小声地抽泣着。然后我看见了他的脸,充满了哀伤和绝望的一张面孔。他看着我的肩膀,用手指抚了一下,我知道他抚过的一定是我右肩的那块青色胎记。有一丝温柔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又是冷酷和愤怒。

“我不想在我们家再看见你妈和你,离开我们,滚得越远越好。”这个刚失去母亲的男生低声警告我。说完,他就彻底松开我,向着街角的方向走去。

那夜真黑,我很快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他不是个恶魔样的少年,他其实是孤单无助的孩子。我开始怀念那个怀抱的温暖,我知道在这个夜里,我们彼此交换过各自的孤单。

第二天,我妈带我离开了那座小城。她再也没有提起过柯家的是是非非。我们的生活复归安静,我企图平淡地埋藏过往,快乐与哀伤。

一切如愿。我以一个平凡、安静的姿态认识了诺诺。我以为那个风一样的少年,早已在记忆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