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黎若谷都等在附属医院门诊8楼的走廊上。
诊室的门一开,赵宁静出来,冲他微笑,看不出任何不妥,而当他走进去,里面的医生都对他爱莫能助地摇头。
“她不肯说话,即使开口了,说的话也都是有意隐瞒。”
黎若谷第一次知道赵宁静的狡猾,去医院的路上,说得好好的。今天会配合医生,她看起来心情很好,一路上话说个不停。
可是她一进去诊室里,就闭紧了嘴。
今天是第五天,已经换过三个医生,来的路上,赵宁静跟他保证过,今天一定会配合。
他望着那扇关闭的门,希望今天能有点进展。
一个年轻医生从电梯里出来,他认出那是昨天接诊赵宁静的医生,见他拐弯往另一头去,他连忙跟上去,想再问些赵宁静的情况。
年轻男医生走到一间诊室间,正好撞上从里面出来的女医生,两人并肩往前走,黎若谷认得那个女医生也被叫去接诊过。
黎若谷刚要上前打招呼,却听到女医生问:“主任今天没叫你去?”
“换了周清,”男医生说,“换他也没用,患者就是摆明了抵制。”
“其实我们只是要诊断,但是她就是特防着我们,好像我们会出卖她似的。”
“这就是我们科室的不同,别的科室都是医生越熟越好,我们这个科室都怕熟人。”
“问题是家属也真固执,”女医生说,“我听主任的意思,准备让科室的人轮流过一遍。”
“有必要吗?我看过她的病历了,她原先的主治医生是精神病院的,治疗没有问题。你说就一个抑郁症,还差点召集人会诊,最后还不是给了舍曲林。”
“原主治医生建议ct治疗,估计就是不想做ct治疗才找来的。大家也都投鼠忌器,谁也不敢提。”
“什么人啊?很显要的样子。”
“我也是听说的,”女医生说,“可能是那位老太太的外孙。”
“原来她老人家也有外孙的啊。”
“这是什么话?”
“学院的三大缔造者之一,居功至伟,过世以后,后辈却寂寂无名。”
“不是寂寂无名,跟生物医学无关而已。”
“难怪一个抑郁症能把他紧张成这样。”
黎若谷没想到会听到有关外婆的事,以至于忘了上前打招呼,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等他注意到周边都对他投来关切的目光时,他才仓促转身返回。
他一路向前到楼梯口,走到上面一层,来到院长办公室前,敲门后进去。
办公桌后的院长见到他,拿下眼镜起身,和蔼地叫他坐,又问道:“结束了吗?”
黎若谷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摇摇头说:“我想跟您了解一些事。”
“想知道什么?”
“是不是我这么大费周章一点意义都没有,”他挫败的说,“还给你们添麻烦。”
“并不麻烦,但是她不配合,”院长说,“病人和我们的关系,通常是病人求助,我们就接收。如果她不配合,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
“她最近看起来情况还好,是不是药物还是起了作用?”
院长想了想,摇摇头,“这个不好说。”
黎若谷无助地揪着头发。
院长安慰他,“不要着急,这个病就是需要耐心。”
黎若谷点了下头,没说话。
院长看他半晌,感慨地说道:“当年你外婆总喜欢把你带到办公室去,那时候你才五六岁,撕了我的笔记后,怕挨骂还藏到墙角的木槿花丛里。”
黎若谷有些赧然,最后还是东窗事发,被外婆用黑板擦打了手心。
那时候,面前这位桃李满天下的院长才三十出头,是外婆去了那所学校后招收的第一个博士生。
院长又说:“以后你的孩子大概做不了这种坏事了,信息化社会,大家都用电脑了,没有手写的笔记给人撕。”
说起孩子,黎若谷就想到他跟赵宁静的孩子,心里不免又想到赵宁静的状况,越发的揪心。
她再有一次想不开,他都承受不起,还敢去想孩子的事?
院长却好像没发现他的愁闷,闲谈着问到一些他现在的情况。
黎若谷即使明知这是一位长辈发自内心的关切,然而他却对于大家不重视赵宁静而有些任性地感到不满。
为什么明明他差一点就失去她了,别人却轻描淡写地说这只是小病?
心脏病会死,糖尿病会死,可抑郁症也有机率会死啊,同样是有概率致死的病,为什么大家一点不重视,也不害怕这种病呢?
黎若谷又随便聊了几句,看时间差不多了,问到了重点上,“ct的治疗方案有没有过度治疗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