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霍尔用纸巾印了印手肘上的酒渍,将纸巾扔进废纸篓里,她今天穿的服装颜色较深,加上衣服布料不吸水,用纸巾擦拭过后,已经看不出溅湿的痕迹了。
她冲洗双手,细致地照顾到手掌的每一道纹路,她的动作格外的温吞,等她冲洗完毕,抬起头看向镜子,果不其然从镜子的折射里看到了比利威廉的身影。
伊凡霍尔也不急着出声,轻轻弹掉了指尖的水珠,等烘干机吹干手之后,才转过身,像是刚刚看到利昂威廉,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比利王子,您怎么在这里?”
除了威廉王的寝宫,帝都有哪儿是他不能进入的?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盥洗室?比利威廉抱着手臂看着伊凡霍尔装傻,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娜拉威廉失踪的那会儿,伊凡霍尔背叛了利昂威廉,转投他麾下跟了一段时间。
那时候的伊凡霍尔在他印象里是一个乖巧好用的工具,虽然用起来顺手,但伊凡霍尔的地位太低,而且曾经跟过其他皇族,所以他没太看得上眼,认为给一点甜头笼络一下就可以了。
没想到伊凡霍尔反将了一军,将他不少势力卖给了他大哥,现在人还回到了娜拉威廉身边。
在比利威廉的心里,伊凡霍尔是一个胆子很肥的家伙,哪怕表面在乖顺,也藏不住勃勃野心。
比利威廉微抬,神情傲慢:“看样子你已经知道我会来找你了,但你有恃无恐。”
比利威廉的话重点是后一句,伊凡霍尔却抓住前一句回答。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说道:“您说笑了,王子的行踪不是我等能随意猜测的。”
比利威廉打量了她一会儿,哼的一笑,“既然知道我会来,还是这种不紧不慢的态度,胆子变肥了啊,是娜拉给你的胆量?还是利昂威廉?不过,我不讨厌有野心的人,相反,我认为我能给的,比其他人给的要多得多。”
伊凡霍尔沉默着,但比利威廉相信伊凡霍尔已经明白他发出的邀请。
“看在过往你帮过我的份上,我没有阻止今天的授勋,如果我要硬闯进来,利昂拦不住我。今天利昂能让你升为伯爵,明天我也能将你打回原型。利昂总喜欢平衡各方势力,他能给你的东西不多,我就不同了,我不需要看那些人的脸色,能给予你更多势力。威廉王迟早要交权的,我希望你不要选错了道路。”
比利威廉话锋一转,“你的胸针很漂亮,是娜拉给你挑选的吗?”
伊凡霍尔想,果然只有权利在握,才能被这些皇族高看一眼,比利威廉这是直接挑开了说,邀请她加入二王子的阵营,后面那句突兀的夸奖,是要伊凡霍尔多为娜拉威廉想想。
看这强硬的态度,是强迫她现在就表态了。
看来娜拉威廉与利昂威廉联手后给了比利威廉很大压力,否则也不至于在厕所里堵人。
伊凡霍尔正想着怎么回答才最合适,她被泼到红酒的时候,娜拉威廉就想当场发作,她不让娜拉威廉发火,也是顺其自然创造独处的机会。
自从她进入军部,接送都是娜拉威廉亲力亲为,她感觉自己接受信息的渠道有些狭窄,她掌控军部之后,有派人查一些事,但是军部向来不管帝都的混乱,她派出去调查的人也不能查得太深。
她相信娜拉威廉,但有时候仍然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娜拉威廉为了不让她处在危险之中,所以很多事情她不问及,娜拉威廉就不会说。
伊凡霍尔想在比利威廉口中,试探一些关于威廉王的消息。
威廉王这次按兵不动的时间久得离谱,与传闻中的霸道帝王偏差太大,她总觉得威廉王留有后招。
伊凡霍尔想好了要说的话,正准备出声,有人小跑着进来。
伊凡霍尔和比利威廉不约而同看向闯入者。比利威廉在进来之前就让人守在外面不让人打扰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进来,他很不高兴,但看到来人的模样,顿时无语。
奈菲尔威廉顶着湿漉漉的脑袋进来了,金色的头发贴着头皮,有些头发还搭在湿漉漉的俊脸上,一缕缕的特别搞笑,从头顶到衣领到胸口都染红了,浑身散发着酒气。
比利威廉看着奈菲尔威廉的囧样忍俊不禁,“你这是掉进红酒桶里了?”
奈菲尔威廉满不在乎地抓了抓紧紧贴着头皮的金发,说道:“我不小心泼到了自己,你们先出去,我要在这里洗头。”
比利威廉:“……”
比利威廉还没得到伊凡霍尔的回答呢,当然不想走,可只要伊凡霍尔一说话,奈菲尔威廉就打断,显然对话无法进行下去了。
比利威廉走的时候很生气,给了伊凡霍尔一个眼神,让她考虑清楚。
赶走了人的奈菲尔看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我确实故意洒红酒到你身上,不过我不打算道歉,因为我已经被加倍报复回来了。”
这下子,伊凡霍尔知道三王子一身狼狈怎么来的了,娜拉威廉这是直接祸害了奈菲尔威廉,让他不得不进来打断她跟比利威廉的谈话。
伊凡霍尔微微敛眉,心知这是娜拉威廉又在保护她了。
伊凡霍尔:“你的立场是什么?”
她问这话没指望奈菲尔威廉回答,毕竟立场这种东西是可以改变的,否则比利威廉也不会朝她施压,在下一任威廉王彻底定下之前,无形的压力不会停止。
奈菲尔威廉说道:“说真的,我并不看好娜拉与你的感情,因为娜拉从未对任何人上心,直到现在,我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不过在荼木星的时候,你曾经招待过我,今天我也饱餐一顿了,我就好心奉劝一句:不要看轻威廉王。这次授勋仪式上三位公爵都不见身影,你们的未来不好走。”
伊凡霍尔:“筛子既然已经抛出,我的选择就不会更改了。”
姑且不论他的劝告怀有什么目的,但也从侧面论证了威廉王并非对局势不管不顾,如果威廉王在等待,那么威廉王等待的时机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发生?
奈菲尔威廉为伊凡霍尔脸上的坚定动容,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他的语气有些飘忽:“我谁也不支持,不论是利昂还是比利继承王位,他们都答应让我继续吃喝玩乐,我很满意现在的闲散生活。我还挺喜欢以前的你的,宁愿远走他地,也不掺和权势斗争,跟我一样不争不抢,吃喝玩乐的多好。”
“谁也不支持”,这句话可以有三种含义。第一种是表面含义。第二种则是不支持大王子也不支持二王子,但可以同时支持两位王子。第三种则是不管谁上台都一样,因为都不是他心中最佳人选。至于谁是最佳人员?可以是奈菲尔威廉认可的人,也可以是奈菲尔威廉自己,所以他谁也不支持。
身在局中的人,如果那么容易保持本心,奈菲尔威廉也不用来这一趟,他可以呆在自己的府邸醉生梦死。
这就是语言的魅力,真实的心思隐藏在乍听之下很真诚的语言背后。
不到最后的结局,谁也无法定夺话语是真还是假。
伊凡霍尔:“可是我不是一个人。”
奈菲尔威廉沉默了一下,神情莫名失落,“对啊,你不是一个人。”
伊凡霍尔不觉得自己有安慰他的义务,同他点点头,正准备越过他离开,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她停住脚步,微微侧头。
奈菲尔威廉低着头,声音却很清晰:“伊凡霍尔,请你不要污染了自己。”
伊凡霍尔没有再回头,离开了盥洗室。两位不速之客离开后,舞会照常进行。
利昂威廉对伊凡霍尔与两位皇族之间的交谈很好奇,伊凡霍尔简单交代了一部分,在回家的路上,剩下的部分向娜拉威廉全盘托出。
唯独最后奈菲尔威廉说的最后一局,她谁也没告诉。
怕她沾染了权势之后,变得贪慕虚荣?
那大可不必,她所走向的每一步,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
授勋仪式过后,伊凡霍尔晋升伯爵已经是板上钉钉,除非犯严重错误,否则短时间内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
她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化,虽然大部分事情被娜拉威廉拦下来了,但伊凡霍尔还是能直观地感觉到需要人际交往的次数变多了,闲赋的管家开始忙碌起来,看着他忙里忙外的样子,伊凡霍尔感觉自己回到了荼木星那段时光。
不过对于伊凡霍尔来说,这些变化不足以影响她的生活重心,除了军部务必处理的事情,她把时间更多投放在工作室内,后来要找她的人都知道,想要找她,直接去新的服装工作室找人就对了。
对此,娜拉威廉挠心挠肝地想知道伊凡霍尔在里面干什么,但伊凡霍尔不让她进去。
一周后,伊凡霍尔打开了房门,准许娜拉威廉一个人进到了里面。
娜拉威廉在房间里,看见了准备了一周的秘密。
伊凡霍尔穿着洁白的新娘婚纱站在她面前。
娜拉威廉深感惊艳,还没回过神来,伊凡霍尔的她一笑,赫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竟然舞起了一段干净利落的剑舞。
长长的蕾丝裙摆有点影响发挥,但架势还是做出来了。
娜拉威廉看了一会,总觉得有点眼熟,可这还没完,伊凡霍尔的软剑刺中了半空中的金色圆球,从金色圆球中散落红色的花瓣。
飘散的花瓣落在她们身上,但过了一会儿,竟然缓缓围绕着她们飞舞起来,两人如同置身在花瓣的海洋中。
伊凡霍尔收剑,走过去半跪于地,将软剑横放抬到到头顶,递到了娜拉威廉跟前。
“我伊凡霍尔庄严宣誓,我必忠于娜拉威廉,恪守娜拉威廉的誓言,履行爱人的权利和义务,竭力捍卫娜拉威廉的未来……”
那姿势竟然与授勋那日一模一样,只是今天这里只有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