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跟着洛正康回到巴东郡的太守府中,才知道他的处境是多么的孤立无援。
堂堂一郡太守,招待客人却只能拿出白粥和干粮,一丝油花都无。洛正康责问管家,年迈的管家也只能苦着脸解释:“大人,咱们家的家丁跑遍了城中,没有一家粮店愿意卖粮给咱们,小的只好派人到附近城镇去买,现在人还没回来……”
洛正康对着三碗白粥,一碟干饼,颓然地挥了挥手,让管家下去。
“见笑了……”洛正康强笑着道,“秦小兄弟尝尝巴东本地的精米所熬制的粥,明日一早,二位便回吧。”
秦青并未觉得白粥不好,更难以下咽的东西她都吃过,她担心的只是洛正康的处境,“他们这么做实在过分,洛大哥身为太守,不能惩治他们么?”
洛正康端起白粥,“我既身为太守,岂能纵容强买强卖,巴东郡的粮店背后是乡绅大族,若我轻举妄动,他们定然联合朝中为官的族人参我一本。”
“不能任由他们孤立太守府,这荆州刺史不能替你主持公道?”
“莫要提了,”洛正康强忍失落,挤出个笑容招呼秦青,“粥要凉了,快喝吧。巴东之事与秦小兄弟无关,你就别理会了。”
秦青沉默着喝粥,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替洛正康解决此间的事,皱着眉头思索着该怎么做,生生把一碗粥喝出了苦大仇深的感觉。
贺巡看着她,眼中微微泛起涟漪。
晚间,洛正康叫人给秦青贺巡安排了两间相邻的客房,秦青脱掉外衣正打算休息,房门被敲响。
秦青披上衣服拉开门,贺巡拎着个食盒站在门口。
“哪里来的?”秦青愣了一下,侧身让贺巡进入房间。
食盒有上下两层,装了米饭和一荤一素,贺巡在桌上摆好,将筷子递给秦青。
秦青接过,纳闷儿道:“只有一双,你不吃?”
贺巡道:“吃过了。”
“你出去买的?他们愿意卖给你?”秦青边吃边问。
“动了手。”
…好吧。
秦青叹了口气,“看来飞白来之前,咱们得想办法解决吃饭的问题。真没想到,都穿越了,还要为吃的犯愁……”
贺巡凝视着她的侧脸,“我把出主意的给找出来。”
“我本也是这个想法,可仔细想想,杀一两个人改变不了现状,还不如直接开个粮店给他们公开打擂台,可这开店的章程我又一头雾水……”
贺巡沉默不语,秦青自嘲道:“很多事不能细想,一旦细想就会知道自己究竟多无能。”
“不会,你很好。”
秦青咀嚼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向贺巡,被贺巡避开视线。
“多谢夸奖,贺巡,你平时多说说话,大家也不会觉得你难接触了……”
第二日,秦青明白了为何她提议找荆州刺史时洛正康转移了话题,因为荆州刺史出身荆州陈氏,自然与世家大族们沆瀣一气。
荆州刺史非但不愿意替洛正康主持公道,还专门来信斥责他,说他行事违背正理,更说巴东如今的乱象都是洛正康一手造成的,让他赶紧改变做法,回归正途。
洛正康读完信后,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干瘦的手撑着太师椅站起来,缓慢地迈步回去书房。
秦青没有劝解,知道他需要个安静的空间单独待着,便同贺巡一起出太守府,到巴东郡各处看看。
两人刚出太守府大门,后面就跟上了小尾巴,跟踪者离得不远不近,但该起的作用已经起到——每当秦青走进一家店铺,只要跟踪者在门口转一转,掌柜的必然脸色大变,任何货品都推说卖完了。
同样的状况发生了数次,秦青终于不耐烦了,“抓住他。”
贺巡一挥手,十数根钢针直奔跟踪者,那人一看贺巡出手了,大惊失色,急忙躲避,然而飞驰的钢针似乎预判他的动作,描着边将他钉在墙上。
“哎哟,打人了……”
“快走快走……”
街上的行人见势不对,立刻做鸟兽散,转眼间街上空荡荡,身后的店铺“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秦青奪踱步到跟踪者面前,打量了一番他扭曲的姿势,“谁派你来的?”
跟踪者脸贴着墙,眼睛边插着一根钢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贺巡勾了勾手指,那根钢针弹射回他手中,跟踪者终于能扭脸看向秦青,“快放开我!”
秦青皱眉,“我在问你话。”
“哼,凭你也配问——啊!”跟踪者高傲的冷笑变成了惨叫。
贺巡方才回收的那根针,深深钉穿了他的手掌,血液浸润袖口。
秦青对贺巡微微摇头,接着问道:“现在能说了吧。”
“我……我乃是荆州崔氏,你胆敢伤我……”跟踪者忍痛说道。
“荆州崔氏,势力挺大啊,城中所有的商铺都听你们的话?也是你们不让商铺卖东西给太守府的?”
跟踪者偷觑一眼贺巡,色厉内荏道:“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