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中爆发出哄堂大笑。有人笑得眼泪出来,有人笑得捂着肚子,有人笑得牙不见眼。
陈太医平日里最爱端着太医院院使的架子不苟言笑,此时此刻数他笑得最欢。
给人看病,自己却说要去睡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实在是让人不解眼前少女神医的名声是如何传出来的?
想来如太医院众太医猜测的那样,她不过是得了道厉害的方子,误打误撞将人治好罢了。
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医术呢?
少女又轻又柔的声音自幂篱中传出:“很好笑么?”尾音上扬,带着女孩子的纯稚不解。
众人听见她说话声音,更觉得她不过是个半大小姑娘,心中愈发轻蔑。
陈太医便问她:“你要去睡觉了?”
祝星掩唇打了个哈欠,好脾气地回答:“我困了。”
太医们笑得更开心了。
瘦猴面色一寒,抽刀劈了半张桌子。
笑声顿时全无,太医们个个气得敢怒不敢言,只在心中默默诅咒霍骁快些死,他们也好看这些莽夫伤心欲绝。
京兆尹直接引着祝星在一片静谧中出门,到刚打扫好的房中休息。
“祝姑娘,你只管休息,外面有禁卫军把守,有什么需要你吩咐他们便是。”不知怎的,京兆尹对祝星的态度变了许多。
在尚书府审祝清若时他还多次审视祝星,在舞乐坊时也格外针对她,到现在他难得出现了一些甚至可以称之为温和的情绪。
“有劳。”祝星惜字如金,说话实在太累。
京兆尹不打扰她休息,直接退出房间。
祝星缓缓摘下幂篱,整个人如刚从水里捞出来般,经风一吹便冷得厉害。可惜这时候并不能要求太高,她也没什么精力打理自己,便还是等霍骁醒来回府叫人伺候得好。
她困倦极了,当真合衣往床上一倒,将锦衾盖着,悠然睡去。
刀疤脸看书生将药喂霍骁喝下后便从房内出来,到偏房门前守着祝星。明明门口已经有两名禁卫军守门,他却往二人当中一挤,就地一坐,俨然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悍勇模样。
京兆尹看了稀奇,他对不住霍骁,连带对着霍骁这些亲信都温和许多。见刀疤脸在这为祝星守门,他缓和口气道:“这儿有禁卫军守着,十分安全,你一直惦记着霍骁,不若回房中看着他。”
刀疤脸却十分坚定地摇头:“我要亲自守着姑娘才放心。”
京兆尹颇无语:“你是霍骁的手下还是祝星的手下啊?”
刀疤脸看他一眼,没答话,只坚定地坐在这寸步不离。
太阳一寸寸向西,霍骁脸上的青黑色越来越淡。当房内燃起烛火时,霍骁的面色已经与平常无异,只是少了些血色,嘴唇格外干涸。
书生长舒口气。
他不懂医术,但能看得懂人的面色。眼下霍骁大致一看与正常人无异,细看之下只略有一点青黑。哪怕没完全戒毒,想来也是好了许多,并不会致命。
他伸手探了探锦被下霍骁身上,当真如祝星临走前说的那样浑身是汗。
祝姑娘真厉害,说什么就是什么。
外面天色已黑,京兆尹叫人送了饭菜给众人吃。
太医们在这空耗一下午,本就饿了,这时候也不多讲究,纷纷用起饭来。瘦猴用饭时也在外间看着一群人,绝不叫他们有任何异动。
自然也有祝星的一份饭菜,然而送饭时却出了岔子。
“大人,那个刀疤脸不让我们给祝姑娘送饭。”禁卫军颇为委屈。
京兆尹眉头一皱,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有太医出声:“嗤,该不是看人家祝姑娘不干事,气得不给人家吃饭吧?”
众人咧着嘴便想附和,就听见瘦猴冷冷来了一句:“你们很闲?”
太医们顿时纷纷埋头吃饭,心里愤愤想着马上就该二更天,阎王立刻要将霍骁收去,到时候看他们如何神气!
还有祝星,他们该多谢她愿意担起救治不力的责任。
若不是她突然横插一杠,霍骁死了,救治不力的责任就该落到他们头上去了。现在他们可以放心霍骁死了,毕竟下午之后他们便被拘在此处不得插手救治,一切都是祝星亲力亲为。
到时候霍骁死了,他们也能推说是亲信阻拦,他们施救不得,将责任全部推卸到霍家亲信以及祝星身上去。
都是他们耽误了霍骁的治疗啊。
太医们心中将退路想好,更觉得祝星这次来得好啊。简直就是专门为他们背黑锅的。
这下就能说太医院不是治不得霍骁的病,只是被这些人耽搁了。他们冤枉啊!
而皇上与霍大将军的怒火也不用他们来承受。
京兆尹出了房门去瞧是怎么一回事,只见送饭的禁卫军苦恼站在门前,刀疤脸守在那里不让人进。
“你这是做什么?”京兆尹不解,怎么不让人送饭,难道真是太医们胡说的那样,一时生气,饭都不让人吃了。
刀疤脸示意他放低声音,自己也小声道:“姑娘说要戌时再起,你们不要提前打扰她。”
京兆尹哭笑不得:“现在已经快要戌时。”
“还有一刻才到时辰,那就不能提前叫姑娘起来。”刀疤脸无比执着。这些人都不懂姑娘,姑娘说什么时辰就是什么时辰,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
京兆尹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更加无奈,挥手让送饭的禁卫军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