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1 / 2)

万籁俱寂中,她只能凭借目之所及,建立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席砚卿半蹲在地上,右手狠狠拽着秦骞的衣领,手掌青筋毕现;狠厉的线条从背部延伸,直至眼底。他微敛着眸,从侧面也能窥见,其中狠辣阴戾的光。嘴唇上下动着,池漾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每多说一个字,他手上的力度就会加大几分。

此时正值落日,烈阳悉数敛尽,只剩最后一缕光,苟延残喘地悬在半空。

他掩藏在一身黑衣下的暴戾与狠觉,在这幽暗逼仄的空间里,格外昭彰。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

以前,他总是温柔的、耐心的、体贴的、和煦的。

可现在,那段沉疴痼疾,让他漫身萤火,落成腐草。

他的手——

应摘星拿月,捻花琢玉;

应击浪拂空,调风顺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她,被这样的腌臜玷污。

池漾收起眼泪,喑然一笑,哑声对云锦书说了一句:“阿锦,你在这儿等一下姐姐,姐姐等会儿来接你。”说这话时,她方才的惊慌不见踪影,语气冷静得可怕。

云锦书看她挣脱出自己的怀抱,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耳边是令人心慌的绝对安静,她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无法捕捉。

更别说他们的对话。

未知如迷障般,横亘在眼前,她亟亟奔走在没有声音的世界里,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可等到她终于走到席砚卿身边,她的动作,却一丝一缕地慢了下来。

如敲钟的人,突然拨慢了动作。

池漾的目光未在秦骞脸上停留。

她只看席砚卿。

片刻后,她缓缓地,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席砚卿察觉到动静,侧眸看她,转头对云锦书说:“这里交给我,阿锦,带你姐走。”

池漾思索片刻,没说话。

席砚卿眉头一蹙,感觉大事不妙。

下一秒,池漾的所作所为,让席砚卿和站在身后的云锦书纷纷顿住了动作。

只见她垂下眸来,面色镇定,看不出一丝情绪。接着,她动作极轻地,把手触上了席砚卿的手背,然后,她勾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将他的手从秦骞的衣服上剥离。

神情认真地,像是在做一个精准至极的实验,稍一疏忽,就会造成不可逆转的误差。

席砚卿不明所以,任由她摆布。

片刻后,他的右手彻底放弃了钳制的动作,被池漾握在手心。

秦骞的身体突然脱离束缚,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窘迫又狼狈。

他飙了句脏话。

池漾置若罔闻。

准确的说,是真的罔闻。

她把胳膊收拢,围在席砚卿的腰侧,拥着他站起。

亲密至极的动作,却在此刻蒙上一层别样意味。

然后,她牵起他的手,朝旁边走去。

池漾在内心设想过无数次自己主动的场景,却从来没想过会是在这样荒诞的气氛下。

她一路沉默着,最终,把席砚卿带到了洗手池旁边。

紧接着,她打开水龙头,牵着他的手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席砚卿微微蹙眉,不知道她此举是为何。

池漾默声,仔仔细细地把他的手前前后后冲洗了一遍,然后关上水龙头,又从旁边挤出洗手液,抹在他的手掌上,手心、手背、手指、指甲缝,一寸一厘都不放过。

打好洗手液之后,她又开始耐心地给他揉搓,动作细致的,像是要进手术室的医生,谨慎得专业。

揉搓了好几遍之后,她又打开水龙头,把他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反反复复冲洗了好几遍。

最后,她拿过置物柜里的擦手巾,替他把上面的水渍一点一滴地擦干净。

从头至尾,她一句话都没说,席砚卿也一句话都没问。

直到所有流程都结束,她忽然低头,像握着宝贝似的,握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掌,说了句:“你不要碰那种东西。”

话音刚落,她忍耐许久的一滴泪,坠落在他掌心。

刹那间,席砚卿分寸大乱。

“你说谁是那种东西?”秦骞听到这句话,挣扎着从地面上站起来,勃然变色地朝池漾走去,“你一个私生女,有什么脸”

说到一半,他被迫噤了声。

与此同时,正愤怒地朝秦骞冲过去的云锦书,也忽地顿住了脚步。

原本坐着的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也有不少人听到动静从外面推门而入,他们站在一起,围成了一个长长的人墙,挡住了秦骞的去路,把云锦书拦在身后。

秦骞不屑地冷哼一声:“我说你们这什么情况?你们搞清楚,被打的人是我!”

人群中声音渐次响起,句句带着威胁与警告。

“你最好先搞清楚,看看这儿是谁的地盘!科研重地,岂是容你口出狂言、任意撒野的地方!”

“一个对科学连最基本的敬畏之心都没有的人,这里不欢迎你。”

“再不走,我叫保安了,秦家大公子因擅闯高校被保安带走,这新闻题目恐怕不太好听吧?”

秦骞败下阵来,撂了句没有丝毫震慑力的“你们等着!”便悻悻离开。

视线里少了那个令她奔溃的身影,池漾的心情渐渐平复。

默了片刻,她牵着席砚卿的手走到云锦书身边,缓缓将自己的右手递给云锦书,做出要牵手的姿势,笑眼弯弯地说:“阿锦,姐姐来接你了,不要怕,跟姐姐回家。”

她嗓音软软糯糯的,乖得像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闻言,席砚卿和云锦书默契地在空中对视了一眼,两人眸色都复杂难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锦书把手交给池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