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长长认真看了好几遍,确实是大补的,好些味药材是她用过补身子的。“多谢。”
“这是一桩事,夫子走后,你身子也要调养了。”高玉泽看着她。“不喝么?”
“不喝了,撑的慌。”凉长长摆摆手,她还要顾着口红膏子呢。
“怕我下药?”高玉泽就那么看着她,做委屈的样子。
“……”凉长长无语了一下,什么跟什么啊?“没有。”
高玉泽还是只是看着她。“你就吃了那么点,怎么就饱了?”
高玉泽就是不信她饱了呗。
“不信我啊?不信那还是别和郝夫子见面了吧,反正我是那种偷偷干坏事的人。”高玉泽说罢作势再拍手叫暗卫,凉长长赶紧阻止。
“哎呀,喝喝喝喝,真是服气了。”
她烦的要死,拿起茶杯来小唑一口。假笑道茶,好茶。”
高玉泽其实是逗她的,不然气氛太死太沉重了。吃那么点怎么会饱,撒谎。
“这是我得的最好的茶,只想你的时候拿出来品。”他收了很多好酒好茶,想起她来就用两个茶杯对饮,喝酒会有幻觉,大醉一场就能在模糊中看到她,随后喝茶清醒,他就这么来回切换。
凉长长刚喝进去一口茶,听到他这话卡了一下,一嘴巴唑在茶杯上。
喉里头的茶一部分入了喉咙,呛的难受,实在忍不住了,干脆非常不雅的喷出来,然后边咳嗽边火速用袖子擦了擦湿下巴。
有点丢脸。
“慢一点,可好受些了?”高玉泽赶紧起身拍她后背,为她顺气。
“你自己舍不得喝就舍不得喝,聊扯我做什么!”
“不说就是了。”高玉泽温声哄着,却不小心瞥见茶杯上留下了些许红印。又仔细看了看她嘴唇……喝茶的地方比其他处略淡,她用了胭脂!
她不会是爱美……那为什么?就如面具一般,想掩盖一些东西?可……掩盖什么呢?
高玉泽视线再下移,才看到她指甲端起茶杯的手苍白,这可是被他忽略了!忽的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摁着她肩膀沉声道动,有东西。”
凉长长僵硬了一下,不会是留了饭粒子吧?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就感觉高玉泽拿着帕子试图为她擦嘴巴。
“喂喂喂!”虽然摆动头想避开,但还是有被擦到不少。
凉长长整个人都有点不好,她的口红!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句做什么啊!?”
时下口脂染色很难做到长久不脱,稍稍擦一下脱色是分分钟。凉长长看到帕子上的淡红,心情跳水。
而高玉泽心情也跟着跳了水。原本还算粉嫩的唇又干又苍白,仔细看她神色也疲惫的紧,面皮盖的住嘴唇却盖不住……就是……憔悴!
憔悴!高玉泽心紧,一点不想等,想廖神医现在立刻马上来为她把个脉!
开始一直觉得是旅途舟车劳顿她疲惫不堪才没血色,如今好好端详了她的指甲盖,才觉察过味道来。
“别瞧了,旅途太累,嘴上涂了点淡色胭脂,这没了,我补补。”凉长长干脆当着高玉泽面从袖口里掏出胭脂。她不晓得郝伯什么时候来,她动作尽量快速。
而高玉泽看着她扣了些淡红口脂,纯色又回归了些许红润。“今晚便检查检查身子,不许拒绝。到时候和大夫说说你的情况,不能拿自己身子不当事。”
“……”凉长长幽幽道道不是你逼得我一路奔劳?我很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怕痛也怕死。”
高玉泽听了哑然,是的,是他耗她。“容我自私这一回。”
得。
“怪我,但是答应我好好调养。”
凉长长心里叹气,她还有什么可调整的,讲真的,她身体自己折腾成那个样子了,阿驹也只能死命让她吃清淡的、吃受补的。
她自己有一瞬间都想过该不会在这府中待着待着就真没了吧?
她还想和郝伯他们一块跑江湖,自由自在,然后再在某个地方死掉。
所以她还是想走,在这之前只能慢慢和他耗。
“好。”只要有本事,身体能好一点是一点,毕竟她没有什么屏蔽五感的金手指,病秧子的味道实在难以描述,她很多次想说以后有机会还是要身体健康。
“乖。”高玉泽坚定的摸了摸她的头。他必定让她恢复!
“……”摸狗吗?凉长长歪头错开他的手。“约法三章,别动手动脚。”
高玉泽应了声,很没诚意。
“主子。”门外传来声音。“贵人带到。”
凉长长猛的起身,郝伯来了!
“进来。”高玉泽站到她身旁,又看了她的神情。接下来可是进入关键时刻了啊。
门被推开,侍卫身后是锋驰扶着郝伯。
凉长长眼眶湿润,一瞬间冲过去伯!阿驰!”
高玉泽听到这声阿驰眉头皱了一下。
郝伯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易容后的凉长长,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小落子!”郝伯也红了眼眶,他没想到这丫头真的来这了。“你……唉,怎么这般傻……”
他以为今天被带过来,又是高玉泽好说歹说劝他成全,要不然就是忍耐着假惺惺问他身子状况如何,又或者终于忍不住撕了面皮说要他祥云阁办事情了。
没曾想是这丫头已经在这虎穴中了。
他被困的时候就怕这个,自从知道高玉泽目的是小落子后,他就盼着这丫头能心肠硬不要管他们,可她还是来了!
这高府明明是皇帝赐的,怎么就能改的跟个铁桶似的?只要高玉泽不想,他们出不去外头进不来。高玉泽远比他想象的要深的多啊……
小落子这一来,可如何是好啊!
“您头发……”凉长长手颤抖着摸向郝伯的头发,竟然花白了大半!
“不必在意,是我想岔了。”郝伯安慰她,这孩子大概以为是她害他吃假死药呢。
他不过是无峰书院的一个夫子而已,真要来个什么马车坠崖消失也不是说不过,公主那头虽然悲切但也能过去。
他是发现有人怀疑他身份,并且都是朝中那些人。他想着断了任何人的怀疑,才选了吃假死药这种方式,把洛玉沅和郝夫子的过往全数埋了,不要影响到后续祥云阁的事物。
哪里想到却恰好暴露在高玉泽眼里了,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想到这里,郝伯狠狠瞪了高玉泽一眼。
“阿舟……”锋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很认真。
凉长长回他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看锋驰憔悴,心中酸酸涩涩的。
对面的锋驰根本没办法忽视高玉泽凝神盯着他这边的眼神,他直觉地察觉到里头的恶意。
他和阁主早早被分散在两处,彼此不得见,中途只收到一方子,说是为阁主治身子的。他反复确认方子,锋驰不得不承认这方子用的妙,开方子的人也非常有本事。
他常年浸泡在药里头,难免有些气味,高玉泽身边人察人倒是一流。
高玉泽还派人送来药材,让他来熬药打消疑虑。但要他每日吃下软筋散乖乖呆着,这样才会及时为阁主调养。他哪里知道阁主是否能喝到安全的药?
锋驰本想不从,可多次尝试突破重围都失败了。日子拖得越久,他越担心高玉泽真的就不顾师生情分不管阁主,只能信高玉泽一把!
好在高玉泽会定期给他递阁主的信,信里头用了阿舟编的暗号,只他们晓得,通过信他确认阁主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高玉泽……为何呢?为什么用他们来要挟阿舟呢?有什么事情要祥云阁来办的话,直接用他们威胁祥云阁便可,何必如何曲折?
他被迫用了软筋散,武功用不得,但凡有些动作,看他的影卫便制住他,高玉泽显然用了极强的人力看守他与阁主。不在乎他和阁主用暗号往来,却在乎他们试图逃跑,啧。
高玉泽的举动,高玉泽的眼神……锋驰瞬间明白了所有的疑惑。这种在意劲儿他可太熟悉了——就如他过往爱慕他的未婚妻一样。不,好像也不太一样……
锋驰还想验证,抬手去摸她的头。
“不若进来商谈一番?”高玉泽马上出声打断,几人都看向他。
郝夫子又是一个瞪眼。
高玉泽面色一点儿也没变,这些日子高玉泽收了挺多这种眼神。郝夫子晓得他和阿沅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后,更是生气,压根没正脸瞧过。他知道如果可以,郝夫子希望手上能有宰了他的刀。
锋驰幽幽收回手,心里冷笑啊。可这不是笑话么?
凉长长神色也不好,她知道假死药的威力,郝伯这样也算是调理得不错了,锋驹憔悴却毫发无损,可是她依旧忍不住迁怒高玉泽。
怒意,嘲讽,生气,什么不能进去说呢?
凉长长、郝伯和锋驰三人相视,随即都进了房间。
高玉泽又取了两个杯子来,不论其他三人如何神色,都淡笑着沏茶。
“夫子,这位兄台,这些日子多有委屈,玉泽赔罪。”高玉泽把茶送到每个人前面,随后端起自己那一杯,起身像郝夫子道歉。
郝夫子皱了眉头,不愿搭理,那杯茶也纹丝不动。
高玉泽完全明白,也不僵持,径自喝了这杯赔罪茶。
凉长长看着高玉泽,用眼神示意他放人。
高玉泽含笑点头。“郝夫子,兄台,阿沅已至,二位可以离开了。兄台所服的软筋散三日后便会好。”
郝伯冷哼一声,在他看来高玉泽就是这样假模假式。
凉长长想说话,被郝伯按下。
“放虎归山的道理你不会不懂,从前的策略是白读了?”郝夫子忽的笑了,只是笑意还是不达眼底。
“懂自然是懂的,多谢夫子提醒。”高玉泽神色平和,对上郝伯的眼睛说道。“可是我答应了阿沅的,她面前玉泽说话算话。”
郝伯就像要把人盯穿,高玉泽毫不闪躲。凉长长一面担忧郝伯执拗,一面因为高玉泽说话而尴尬到脚趾扣地。
“夫子不放心可以随时来高府做客,看看阿沅。洛玉沅死了,元孤舟还在,夫子也知道玉泽最是擅长通变的,只要擅长通变,那一切也可看做没变。”
“说话倒是不客气。你这铁桶阵,你说我几日能破?”郝伯看了这房间一遍,神色森冷。
“不论多少日,总归是迎待夫子来的。”高玉泽知晓他抓人来就已经把人得罪了,之后告知和阿沅的事情把夫子更是得罪的透透的。
不过还好,他还能顾的过来。“夫子,您的敌人不是我,是那位才是。”
语罢,众人面色皆变。
高玉泽满意勾唇。嘛,第一招夫子转移视线。
凉长长想出声,这回却被高玉泽拦住。
“那位可不是能容忍祥云阁有超出他的能力的人啊。这么说来我也算是帮了一把祥云阁。”
因为高玉泽的劫人,加上之前邓秦没了,祥云阁确实暂时停下了脚步,甚至有势力归拢的趋势。
“得说周哲礼有长进,也得说他没长进。给了势力就真觉得可以放心给祥云阁开后门了,不知所谓。”高玉泽的尊敬毫不掩饰,高玉泽的恶意也同样毫不掩饰。
“朝廷可是在打击祥云阁哦。”高玉泽勾起唇边。“夫子调养不得而知,但阿沅……你想想邓秦为何奔丧沙场?不过是那人的诱饵罢了。”
“……”凉长长心中骇然。邓秦的死是当今的诱饵?!“查谋反?”
“阿沅真聪明。”高玉泽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祥云阁又在边关布局深,拿来找人再连根拔起不是很好么?”
凉长长心瞬间凉了半截,转头看向郝伯。
“我如何知道你所言为真?”郝伯心中也是一片惊骇,他在邓秦被抓以后便和外界隔绝,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如果高玉泽所言为真,那么祥云阁此番是摊上大事了。
“夫子回了祥云阁推敲一二就明白了。”高玉泽丝毫不虚,他敢这么说有他的道理。“树大招风是世间常情,祥云阁现在最大的敌人是那个人才是,而玉泽是友而非敌。”
郝伯无力地闭上眼睛,“你也说了树大招风,招人惦记前头还抵着树大呢。小子,祥云阁也不是吃素的。”
“那是自然,学生随时等您教训,只是还是请祥云阁为重,阿沅在我这里才是绝对安全。”高玉泽又抬起了茶壶,给自己满上。“毕竟邓秦也曾试图用阿沅的命来搅浑水呢。”
高玉泽这是在提邓秦带她去妓院被刺的事。他知道以后可是很生气,阿沅机灵才没事,不然这邓秦连个身后名都别想要!
高玉泽把茶杯端在手中,这下再次起身,抬眉道子不若先解决外务?”
郝伯停顿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端起茶杯来。眯眼道若是让她有损,拼着祥云阁散了也要你这铁桶穿了底!”
“自然。”高玉泽乌黑如墨的眼睛总算是带了笑意。“郝夫子,这杯茶敬您。”
凉长长瞅着郝伯喝下这杯茶,多少松了口气,松这口气是郝伯离开这高府,起码祥云阁有主心骨了。
她没想到邓秦是当今故意算计的。如果高玉泽说的是真的,那这皇帝真特么就是狗了。
后续她、郝伯、锋驰如何依依不舍道别,如何仔细叮嘱都是后话了,高玉泽都只是笑吟吟看着,周到地送人走。
凉长长此刻觉得自己完全知道高玉泽的意思,就是只要她在这高府不出,他高玉泽就不会成为郝伯的敌人。
果然,高玉泽也还是熟悉的那个狗子呢——算计、温柔面皮底下全是占有欲。
行呗,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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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双节快乐哇超忙,真的超忙(猛虎落泪。),让大家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