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穿过院子正对就是了,小的不便进去,就先下去了。”引路人指了指对面屋内亮堂但紧闭着的门。这院子空荡,没有一个人守着,是那人有意吩咐在外围守着。“还有,这三位好汉连同外头那位,小的一起引着先去吃了饭吧?那位想和您单独用个膳。”
“主子……”阿甲很犹豫,他们不想离开她旁边,离了的话,主子安危如何能得到保证呢?
凉长长勾唇一笑,“去吧阿甲,带其他几个兄弟去吃东西,如果谁敢给你们加餐,你们就给他们好看。”
凉长长话说的很明白,声音也不算小。耳力好的,在屋内也能听见。
“是。”阿甲三人抱拳,和凉长长对视了一眼,在引路人的引路下退了出去。
凉长长深吸了一口气,她和他又只隔了一条院子的距离……真郁闷。不过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的,不是吗?凉长长信步往前走。
“咚咚。”凉长长敲门。
“吱嘎。”门开了,高玉泽背着烛光冲她笑。“到了?来吃点东西。”
凉长长打量那双含笑的脸,试图从里面看出别样的颜色,但是半晌,他还只是那样笑着看她。
高玉泽表现的也太自然了,就好像她没走之前一样喊她到高府上吃饭一样。
“郝伯他们呢?”凉长长说罢便擦身进去,谁跟他来这一套啊。
屋内自然没有其他人,只有一桌丰盛的饭菜。
“他们在何处?”凉长长不坐,只是执着地问他。
其实她现在有点紧张,因为她觉得高玉泽变了。高玉泽有变化,过往身上有一股让她愿意清近的少年气,这会子已经消失殆尽,有的全是官场上的威严和与生俱来的清贵了。
两个算是许久不见的人,硬要凑在一起是会有尴尬期的,高玉泽自不自在她不知道,她心里不自在是真的。她现在脸上带着面皮,是和过去绝不相同的面貌,就这高玉泽竟然也能够无视?
“自然是在我府上。”
“你跟我回府,他们自然就可以安然无恙的走。”高玉泽关上门,依旧是一脸笑意,只是看她这样子,眼里难免有一些失落。
“什么叫他们自然就可以安然无恙?你动了他们?”凉长长眼神猛的锐利了起来,脸也绷紧了。
“当然不曾。郝夫子服用了那假死药,身体大伤。我可是名医名贵药材不曾断过的,如亲叔父那样待夫子。”高玉泽不闪躲,直勾勾的看向她。“另外那名好汉武功高强,能毒善医,我只能叫人叫他看好啦,用了些软筋散。”
“你!”
“莫急,只有用软筋散才能维持平和不是吗?我不是为了害他才这样的。阿沅,信我。”
“你到时候可以看我有没有撒谎。”高玉泽知道此时解释再多都没有用,等阿沅见到了,就知道到底有没有怠慢郝夫子他们了。
“都是你爱吃的菜。尝尝如何?”他的探子向他汇报今晚就会到驿站,他特意从府里带了厨子来这里,这都是从前阿沅来他府上最爱吃的那些菜。
见她还是纹丝不动,高玉泽无奈,“阿沅,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已经说了,你跟我回府,他们就能毫发无损地离开。若真想见他们,和我一起回去,我安排你们见面。”
“如你所说,等到你府上会安排我们见面,如果他们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高玉泽,你我不两立。”凉长长抿了抿唇,神色完全暴露出她心中的警惕和不信任。
“嗯。”高玉泽应下。“且信我。”
“现下该用膳了,这奔波一路饿了吧?”高玉泽走近她,想要去碰她的肩膀,却被她躲开,有些怅然的收手。
“吃饭归吃饭,不要动手动脚的。”凉长长瞪了他一眼,自己坐在餐桌前,眼里闪过一丝顽劣。“大人,想请小的吃个饭也不认真一些吗?如今这些我通通都不爱吃了。”
其实不是她不爱吃,只不过过去喜欢的都是重油、重盐、重辣的东西,她身子现在遭不住。现在能吃的不过就是些炖的,煮的清炒的菜,还要少盐。
高玉泽有一丝错愕,随即说:“那我把这些都撤下去,让厨房重新做,想吃什么?”
“我吃什么,大人就吃什么吗?”
“自然。”
“我喝点白米粥就好了。”逼着一个病号回京城,喝粥吧你!
“也好,这就在佛寺山脚下,不见荤也是积福气。”高玉泽心中有些好笑,只以为她是为了折腾他出气,任由她来。“真要白米粥?”
凉长长撇嘴看他,一脸‘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高玉泽拍了拍手,外头出现几个人影。
“让外头人把这些菜撤下去,再吩咐厨子盛些白米粥来。”
“是。”人影唰的退去。
“……”凉长长知道这就是高府暗卫。以前高玉泽有什么大事的时候也没避着她,所以她知道有暗卫这种存在,不过从来没见过他们出没。但暗卫通常都用来干大事儿的,轻易不会出现,现在有了新的打开方式是不是?
外头来了下人收菜,很快房间又恢复寂静,只剩他们俩人,凉长长眼观鼻鼻观心不做声。
“阿沅,别怪我。”高玉泽嘴里有些苦涩,看着她说。我不用这一招,我找不到你,你也不会来。
“……”凉长长无语。不怪你怪谁?“我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用处?你一并说了吧,让我心中有个底儿。”
“呆在我身边吧,这是唯一的目的。”高玉泽直勾勾看着她,“我心悦你,想你在我身边,就这么简单。”
“简单个……锤子!”凉长长叹气,她不信。奥,高玉泽这么一个热衷于权谋的人,这会儿跟他说喜欢他,她就真信啊?“你就直说吧,能帮你做什么。遮遮掩掩就没有意思了,还不如直接说出来,看我办不办的到。”
“没有其他目的。”
“我不信。”凉·木头脸·长长
高玉泽很急,他好不容易再次真真切切地说他心悦于她,居然被怀疑目的,在她眼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罢了,“那你觉得你可以做什么?”
凉长长一脸果然。
“当我幕僚吧。”如果她真的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事情的话,那就在他身边看他一步一步往上走吧。
“……”众所周知,她干活还行,搞谋略是真的不太行。他让她当幕僚,是让她去当吉祥物的吗?然后被他其他幕僚设计死?
哇,心机boy在线索命啊?
“脑子里想什么呢。”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他又发散到奇怪的地方去了。“相信我只是心悦你这件事情就这么难吗?”
“是挺难……”
“一个忍不住说一个人忍不住怀疑,我俩绝配。”高玉泽只是闷闷的笑,他过往就说过,阿沅也如过往一样不信,都很自我。
“你没那么痴情浪子吧?”凉长长皱眉头。
“阿沅,你不在这段时日我想清了一件事情。”高玉泽面对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远比我想象中的害怕失去你。”
“如果你把这个称作痴情浪子。那就是吧。”他梦到过她很多回,有时候是他俩一起躺在躺椅上,阿沅就没了;有时候是阿沅和他一起喝酒,等他放下酒杯阿沅就没了,待醒来就是心抽抽的疼。
“我想啊念啊盼啊,阿沅,终于见了啊。”高玉泽说着居然眼里头有些湿润,那这些泪意在烛光下泛着光。“接你回我身边。”
凉长长被高玉泽看得发慌,他说的太认真了,她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呆愣愣的也看着他的眼睛。
高玉泽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就好像让她看着,让她相信他。
高玉泽想伸手去碰她的脸,凉长长僵着身子不敢动,就在他要碰到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下人的声音:“大人,白粥准备好了。”
凉长长回了神,有些懊恼。靠,差点就被高玉泽的美人计蒙过头了。
高玉泽收回自己的手,不自然地放在嘴前握拳头。“进来吧。”
高玉泽心有不爽,偏这时候来,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一大盅白米粥呈了上来。
其实凉长长瞅着白粥也头大,但是没办法,反正今天不舒服吃什么都没胃口,不如顺带一起折腾一下高玉泽呢。
高玉泽没给她来玩儿硬的,她也不好太过头。更加鸡贼的是,他居然提前一站就来接她,在没见到郝伯之前是没有办法采取任何行动的,她不敢轻举妄动,摆脸色什么的,也就是适可而止罢了,而高玉泽拿捏的就是这一点。
还给她上怀柔政策……差点被那眼神哄骗,气人。
高玉泽有句话是对的:一个人忍不住说一个人忍不住怀疑,没错的。
“阿沅,喝粥吧。”他亲自盛好粥,搅拌散热递给她。心中有数,看来她身子更加不好了,回了府,定要安排人给她疗养。
“多谢。”凉长长接过,舀了入口,果然如意料之中那样,没有一丝味道。“不忙差事么?京城离得开?”
凉长长想说的是你怎么那么闲,居然跑来驿站来接她。
“我攒了三个月的休沐日,放心。”高玉泽笑呵呵的吞下索然无味的白粥,看她听到他攒了休沐日泄气了的时候,心情好了起来。嗯,就是这么闲。
“大人们舍得你走?”高玉泽比较忙,过去休沐日都是忙的,尤其太子一旦有命,高玉泽是要及时出现的,那管你是不是修沐呢。
“其他人又不是废人,多少有些用处。”言下之意就是也不是非得只用他。最主要的是这两年他在太子那边的地位是越发高了,真是他不想干的,太子也要挟不得他。
“哦。”凉长长低头不看他继续喝粥。高玉泽能如此自信的说出这样的话,恐怕比过往更加有权势了。只是在天子脚下,这样真的合适?还是说他上头压的的那些人一个个的都不顶用了?
见鬼去见鬼去!高玉泽应该还不至于这么牛逼。如果真到这个地步,那之前谁操作邓秦的事她也就心中有数了。
高玉则探究的看了低着头喝粥的人,心中知道不可能,到嘴的话却是打趣。“怎么?想我多陪你?”
“……”凉长长无语的看着他,这么气定神闲的不要脸真的好吗?
“逗你的。”高玉泽就知道,罢了。
“这建安寺何时建成的?”凉长长做好奇状。
“……”高玉泽顿了一下,不是很想答。但也知道还不如此时说了,毕竟阿沅将来也是要去京城的,听谁说不是说呢?“本来就是皇家寺庙,你去以后,皇上皇后娘娘怕公主悲伤过度,差公主监工,如今落成不过半年,香火正旺。”
凉长长喝粥的手顿住,一股辛辣滋味涌上心头。“公主常来?”
“建成以后确实常来,因而这驿站也被翻新,算是当今爱女之心。”
看她有些呛然,高玉泽又道:“既然已经决定金蝉脱壳,就不用再回想前尘往事。”
“是你逼我想。”不回来就不会面对,回来就要被迫面对,她倒是想躲得一干二净。
“因为我不是往事,我是未来啊阿沅。”高玉泽只笑,喝完了碗中最后一口白粥。
“那我还真是前程黯淡呢。”凉长长也喝完最后一口白粥,放下碗来。
“巧言令色,颠倒黑白,分明是一片光明。”
凉长长不以为意,但被他就那么瞅着,只能改口,“光明,光明。”
高玉泽勾唇,阿沅,我可不是戏言。
当晚凉长长在驿站住下,高玉泽就住她旁边的厢房。
她松了一口气,高玉泽除了嘴上说说没有动手动脚什么的,半夜爬他房间的毛病也没有犯,算他有自知之明。她还想了很多,过去故意不曾想起的回忆也都涌了上来。书院生活,和公主成亲,在朝廷当清闲混子,整店铺什么的……滋味过多,竟然半宿没能睡着。
隔壁的高玉泽也是如此。不过他睡不着的原因有点不同,他在谋划怎么不让其他人影响到阿沅留下来以及怎么让阿沅依赖他。
是的,依赖。洛阿沅看似软糯无求,但实际上内心是铁桶一般严密。
亲情友情都比男女之情容易走近她心里,所以如果是期盼着一下子走到她的心里是不可能的。倒不如让阿沅对他产生依赖之情,然后再把这个依赖一点一点转化成他要的情感。
这份依赖不是折了翅膀,反而是尊重她,让他成为她生活里的习惯。阿沅女儿身男儿心,完全囚鸟似的生活反而不合适,倒不如让她有条件的帮他出谋划策。
至于郝夫子,郝夫子当然是该放走得放走了,但是该防着也得防着。别的不用,阿沅一定要在他身边待着,这才让他有机会去培养情感,不是吗?
高玉泽非常清楚,阿沅还愿意和他相对平和的相处,是因为还没有见到郝夫子。不过是揪着过去的一分情谊,还愿意交谈于他。但是情况已经不乐观,尤其是因为想要把她留下来而采用了强硬手段这点很败好感。毕竟换个角度来思考,哪个人喜欢这么被逼呢?
过去总是摇摇摆摆的,喜欢了又放手,倒不如如今这样肯定下来的好,毕竟阿沅走的这段日子已经让他反应过来了。
不过如果想要让阿沅光明正大还是有些阻碍的,所以他必须要动手改变。见到阿沅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自己现在已经定下心来,决定把阿沅放到他的未来里,那……得谋划啊。
定要实现那句话才好啊!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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