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佛系混子(2 / 2)

“好着呢,只是有些日子没见你,只哄着去宫里和哥哥妹妹玩去了,母后顾着,你安心。”太子妃这下走过去握住昭阳的手,让她放松些。

昭阳向太子妃投去感激的目光,心里暗骂自己熬不住就没了意志了,真要去阎王殿了熙儿就是孤儿了。

昭阳透过这蒙着的细纱,心中五味陈杂,“你是姑娘?”

“回公主,是。”凉长长很是乖顺的回,她想抬头看昭阳,但是必须按住自己的冲动。

“先让太医瞧过如何?一切就待过会再说。”太子妃也知道外面太医在候着,这人才刚刚醒要好好检查一番才是,于是出言打断。

昭阳在驸马事情上头就没马虎过,那些年驸马还在,两夫妻不时到东宫问她和太子的好时,昭阳就时刻挂心。她也是担心昭阳觉得这姑娘冒犯了驸马,真要计较起来好事反倒成坏事。

“听嫂嫂的。”昭阳没有再问凉长长什么了,只是让新语服侍。

昭阳短时间没心力去深究,这才醒来得好好调整。这次被伤寒迷了脑子,陷在冗长的混乱和黑暗中没了意志,想着不醒就不醒吧,她做坚强模样也是累了。

后来隐约听到夫君的声音,反一下播了迷雾清醒起来,那道声音就像一个光亮的出口,让她本能蓄起力往那儿跑,跑到了头真真就感受到真人了。

意识归拢,幻想也就灭了。本来有怒气的,但听到朝思暮想的声音从人嘴里跑出来,昭阳又忍不住忍下来。哪怕骗自己一会呢?因此向着太子妃道阳想留这姑娘在府上多待会,也算救命之恩,要好好报答的。”

“听你的,是有功。”太子妃拍了拍昭阳的手,“如今总肯安心让太医看看了吧?这些日子磋磨的,你后头还得补。母后看了只怕心碎了去,我去替你兜着报好,你可要谢我。”

“那应当的。赶明儿我将嫂嫂喜欢的琉璃碗送过去,嫂嫂拿了做个摆件。”昭阳不好意思了,太子妃这意思是回头禀报会说好些宽宽母后的心,这是劝她好好将养,莫要再失了斗志了。

“好,我可要你亲自来送,看着康康健健的那心里头才舒心。”太子妃含笑。“不和你打趣,看太医。”

太医在帘子那头恭敬等着呢,听着这么说,隔了细纱帘子把脉。心中惊叹人醒了整个状态都不一样,瞧着好太多。

看着太医开了药,仔细叮嘱再三,又商量每日何时来把脉,太子妃这才松了口气。“带着元姑娘下去换身衣裳再来见公主吧。”

这人都醒了,再把这姑娘打扮的和驸马一般就是往伤口撒盐,太子妃果断让身边大丫头带下去。

昭阳张了张嘴,想说别换,但又悻悻然收了嘴。

也罢。

于是凉长长人被塞了蓝地金线掐花裙,里三层外三层,面料都是极好的,只有点过于富丽。

凉长长得知自己最开始进堵的那身行头不得体不能再穿以后,默默接受换了。她只想素面朝天,拿个钗子固住头发,但是太子妃的侍女偏生不让,说什么这么素见贵人是失礼的,硬生生给她仔仔细细地捯饬好久,加上妆容,整个人容光焕发,八分清秀加上两份英气,好个佳人。

凉长长无语,感情先前太子妃没嫌弃她就是很不错了?

她知道大家族看重脸面,何况皇室?过去她也随俗,见客也算得体。不过太久没女装了,尤其是女子古装,装扮起来总是要比男子装扮麻烦些,她还以为太子妃知道她就是个贫民默许她可以朴素呢。

事实上太子妃确实不在意,她不在意草民身份的元孤舟什么打扮是否丢人,但是一旦元孤舟把昭阳唤醒了以后,就是半个有功的人了,再磕磕巴巴的,会叫人嘀咕皇室,有功的就要给人家做面子。

她本意是把人带走以防有后患,现在昭阳醒了,又提出把人留下,她就不强求带走人了,留在公主府乡也未尝不可。

太子妃留了大堆赏赐给凉长长,凉长长没在意,下头人一件件放到她房里。凉长长一切妥当,如果昭阳看了太医还有精力并且愿意见她的话,她俩今日便能见一面。

她候着就行,这一等候,就到了半晚。

凉长长看着昭阳屏退了新语,随后就看着她。

熏炉放了药材,是为昭阳补的,闻着还算好闻。凉长长跪在地上等着打量她的昭阳说话。

“你起来吧,地上凉。”昭阳看太久,险些没回过神。随后才赶紧让她起来,房里再暖地上也是凉的。指了指对着床的桌凳,“坐会。”

“谢公主。”凉长长起身,裙子太长,险些被绊倒,酿呛了一下。这裙子太富贵用料子舍得,都拖地了,她穿的都是男装,这么长的女装还是头次,总有些磕绊。只是在房里刚刚换出来就有些毛病,但是宫女愣是不给换。

昭阳眼睛有笑有怒,“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名为元孤舟。”凉长长没抬头,只看着床榻。

昭阳见他如此,心中一滞,一股火冒起。她在期待什么呢?

“如今不敢看我了?先前还做驸马态势呢,抬起头。”昭阳面上飞起一丝怒意。

“民女惶恐,请公主恕罪。”凉长长听了忙跪下。

“孤舟,好个孤舟……”昭阳心里头更气。

“……”完蛋子,昭阳这是什么火?凉长长猜不到,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头看昭阳现在什么表情,一抬头就见昭阳哭的稀里哗啦的。

两行泪,无声,但是看着就是贼心碎。

凉长长这下知道昭阳估计认出她了。“公主……”

“你这个……”负心汉。昭阳本以为自己可以忍住,哪晓得面前一说完名字,她就气到泪崩。她压了好几天劝了自己好几天又谋划了好几天,没想到所有理智在单独说话的第一瞬间就溃不成军。

她醒了好几天了,在面前这人说她自己是女子前两天。她装了很久,只是不想面对现实而已,只要她不醒,他就不会走。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好意境是好意境,可怎么就一个人了?她和熙儿就不得其中了是不是?

凉长长抬也不是低头也不是,完全被昭阳的眼泪钉在原地。

“我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名字。”昭阳抬起袖子把眼泪擦了,面无表情问。

凉长长叹气,轻声回孤舟。”

“既然是元孤舟,你来这洛府做什么?!”昭阳大吼一声,真的是失望与怒火交加,这是她说话最重的一次。

“民女……”

“四年了!我这一场场悲切竟然是空演的苦情戏?!曾经一刻刻欢喜也都是□□?!你把我置于何地?!你说只是想混淆视听而已好不好?其实你是男儿身吧?”昭阳双手紧紧撰住被子,嘴唇发白,气息也不稳,像是在祈求这都是假的一样。

“咱们先冷静,冷静下来再说这个。”凉长长见着不对,忙起身上去为她顺气。

昭阳目光一晃,看凉长长不愿意作答就知道了,从一开始就是女子,她俩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可笑不可笑……”

“我没有,我从没有戏耍你的心思。”凉长长看到昭阳灰冷的样子又愧又慌。愧的是她骗了昭阳,慌得是昭阳身子不好大悲伤身。

“你说那么多都是假的,我该以什么为真继续活。”昭阳只要想到她的夫君是女子,那她后来怀了熙儿也是笑话,她所想的那些房中事情也都是假的,她就无法正视事实。

这几日混沌,她装作依旧昏迷拖沓的,哄自己他是真的,又哄骗自己是自己睡迷了听错了,总之就是不愿意醒来。知道嫂嫂要回宫了,还要把人带走,她才不得已醒。

怨气是绝对有的,决定睁开眼那一瞬间,怨气让她觉得当场她就能借假扮驸马直接把人处置了,让他明白哄骗公主有什么下场。寻常女子都会被刺出杀人的心,何况她身为公主?

可谁想到心中所有的怒意在他为她捂着眼怕久不见光会伤到她眼睛的时候,变成了悸动与安心交杂的眼泪。这毫无意义但为之心动的体贴,让她觉得自己很撕扯。

“一切都是我的错,有任何不快你处置我就好,你自己个儿莫气。”凉长长这种情况下就像个哑巴,认错的话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只能干巴巴认错,生怕说错了昭阳更气。

“处置?如何处置?杀了你?”昭阳委屈极了,嘴唇蹦成直线。

“如果这样你能消气的话。”这是欠昭阳的,她从心底期待昭阳可以放轻松些,如果这事成了昭阳新的心魔,那不如有个了断。

昭阳嘴抿了抿,还是忍不住往下弯了,泪花又闪现。他怎么就半点不懂她的心思?要是能下手,就不会到现在了!

昭阳紧紧盯着,这张女儿脸,模糊了又清晰,负气指着“你走。”

“好,那你好好歇息。”凉长长带了商量的语气,转身轻往外走。

“站住,回来。”昭阳眼瞅着人到了门口,又忍不住把人叫住。“回来。”

凉长长心里头五味陈杂,跟知道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般,垂着脑袋认错走回去。

昭阳心急,掀开被子想往凉长长那里去,才走两步就腿无力,她躺了太久肌肉力量跟不上,直直往地下倒。

凉长长提起心,赶紧冲上去接扶住昭阳,跨步捞着人。“我过来,你不要动,当心摔了。”

“呜……”昭阳转手搂住了凉长长脖子,头埋在凉长长脖子梗里放声大哭。

凉长长一手固着昭阳的腰,另一手轻拍昭阳的背,为她顺气。叹了一口气,道我不对……”

“闭嘴。”昭阳婆娑着泪眼瞪他,见他噤了声,又抱着人哭。

凉长长再度感觉自己不是人,把小姐妹伤害这么深。可是一切决定不可逆,唯有死亡才能终结一切,她曾经尝试过阻止,可是还是不够彻底,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到如今。

优柔寡断也是她的毛病啊。

昭阳整整哭了半刻钟,像是要把这几年的委屈和不甘都哭出来似的。等她冷静下来时,偏头看他的喉结。扁平的和一般女子无异,明了过去肯定用了手法瞒过她。可是无数次靠在他怀里头看到的难道是假的?好些次亲吻抚摸过的也是假的?

他骗她,她也骗他。冤孽。

哭了这一通,昭阳是彻底冷静下来了。离了这个熟悉的怀抱,心情复杂。

在他搀扶下,昭阳重新回了床榻。

凉长长顺着在床榻边坐了,昭阳死活抓着她袖子,她动一步,昭阳就瞪她。

昭阳不愿意放人,凉长长也就顺着坐,两个人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只能相顾无言。要闹的要认的都已经说完了,只有安静弥漫。

两人整整无言了半个时辰。

“你可有瞧不起我?”昭阳打破了沉寂。

“?”凉长长蒙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是说什么。她有什么可瞧不起昭阳的???

“熙儿……”私下与人乱来才有的熙儿,这是昭阳的心结。因着他是女子,这番原以为可以掩盖过去的手段就□□裸地在他眼里了。从头到尾,他都知道!那他是否在心底看不起她?是否也怨恨她觉得她轻浮?

“怎么可能,我只心疼你,感念你顾着我。”凉长长马上摇头,疯了么她看不起昭阳,人姑娘那么包容她,她修了几辈子才有这种功德哦。

“哦。”昭阳仔仔细细看着他的脸,确保没有一丝丝假意才舒坦些。但转念又想着他惯会撒谎,心里又酸涩蔓延。

“你去了妆面,灭了灯到我旁边来。”昭阳松了他衣袖,往里挪了,闭了眼睛像是不接受反驳的样子。

凉长长傻了五秒钟,不明白什么路数,呆愣愣照做,她心虚。

褪至中衣,灭了蜡烛,咬咬牙掀了被子躺下。院子里都没人,来时没注意,现在想想昭阳吩咐过了才是。

“跟我说说你这两年吧。”昭阳看着天花板说。外头廊沿的光,隐约透过窗户落在地上,床帏没有放下,所以视线并非全黑了。

“好。”凉长长应了,也轻声说起了这两年的生活,只不过隐了祥云阁去,只谈所到之地所见之闻。

昭阳不知道自己听进去了多少,只是悄悄转头去看他。他说起外边世界的兴奋神情让她心为之一震,模糊中都能感受到他的愉悦和向往,那是在京城中从未有过的神色。

昭阳突然觉得自己未出口的那句‘那你会留下来吗’有些索然无味。她生气怨恨之后,只有他再回来的欣喜,因为他还活着,所以这比一切都好。可是她真的不舍得,哪怕明知她是女子。

毫无疑问,她烦躁不堪。昭阳转身投进凉长长怀里,任他僵直着。她环他的腰,转头报复似地啃上凉长长的喉咙。

完了,什么情况。凉长长在昭阳抱着她的时候,只是抖了抖声音。但昭阳啃到她脖子直接失声了,她现在头皮发麻。

“昭……昭……嘶!”脖子细痛,凉长长慌成老狗。

不、不合适吧???凉长长瑟瑟后退了一点,昭阳啃了个空,气腾腾直接亲上凉长长的嘴。

凉长长眼睛都瞪大了,很快她尝到了咸味,是昭阳的眼泪。

昭阳一哭,凉长长就没辙。昭阳这是知道她是女孩子还为之啊。

凉长长裂了。气氛到这,她干脆也不做人了,回应了昭阳。

凉长长发誓,这是她第一次在知道对方知道她是女孩子并且有把她看□□人的情况下,回应了这个亲密举动。虽然回应愧疚占主导,但是她觉得不如放一把。

昭阳感受到他的回应,用尽所有力气,把所有旎旎放在这个吻里。把羞耻、把遗憾、把怀念、把不舍得都放在这个明知道不该有但偏偏念想的吻里,如此方才能结束。

当晚并没有更深的举动,一切停留在亲吻之中,昭阳亲了她的脸,两个人拥着睡了。

次日,凉长长先起了身,穿上衣服。

昭阳说子第一层,换上那件吧。也帮我拿了旁边的来。”

“听你的。”凉长长点头,替她正了正被子角。

打开柜子,第一层,是两件酱红色佛莲袍子。凉长长怔忪,心软了。是熙儿百日宴时穿的衣裳,熙儿那件在第二层。

凉长长亲手拿了来,两件叠着。她褪下身上的,换上那件,又帮昭阳换上。

红,透着沉淀的红。两个人披头散发着,反像以前一样。

昭阳让凉长长帮她梳妆。

“梳个女子发饰吧。”凉长长听见昭阳这么说。

凉长长手顿了顿,“好。”

每一束发丝交织,都是轻柔的,昭阳能感觉到他的仔细。她就看着他认真的神情,记刻着什么。完后她又不顾他劝,为他贯发,男子髻。

她没力气站着,他就盘坐在地上让她盘。怎么会是女子呢?但真是女子又能如何呢?

她晓得,但是一点不想看到他做女子装扮,她知道自己接受了什么但又仍然在抗拒什么。

镜子里的两个人,就像要成亲一样,酱红色在昭阳眼里幻化成成亲当日的鲜红。

成了以后,昭阳说让他做些吃的,她想吃面。

凉长长去了,她走了以后,昭阳为了照顾熙儿,在院子里设了一处小厨房随时可以备着辅食,现在就去那儿做饭。

凉长长扶着昭阳到小厨房里,搬了个凳子,昭阳就坐在那儿看她忙活。

凉长长下青菜肉丝面,这是最简单的。还故意做的清淡些,把肉丝捞出来,只留下青菜和清汤。

生病之人不宜多荤。

昭阳专心看着,做菜的他是这个样儿。

等出了锅,昭阳不想挪了。热面就是要趁热吃,她愿意在小厨房里就着吃下。

“淡了吗?”凉长长故意少放盐油,这话问的也是没话说。

“正正好。”她头一次觉得青菜这么香甜,明明是很淡的,却吃到一股回甘。平日桌上摆的都是千百道处理的青菜,就这种简简单单焯了水的青菜御厨不会摆上桌。

“正好就好。”凉长长带了笑。“有些烫,小心些。”

“嗯。”昭阳食面不语,眼帘子盖住,什么心事都兜住了,只放自己仔细去品尝。

凉长长下了两碗,拿着筷子也吃了起来。两个人默许在维系着什么,无关地点,无关场景。

吃了面以后,朝阳说累想休息,凉长长就扶着人回去。换做以前有力气的时候,抱着也不是问题,现在可不行喽!

昭阳躺下,看着凉长长说道府不需要元孤舟,驸马已死,你走吧。”随即有些懊恼的背过身去,她是狠下心来才说出这番话的。

凉长长嘴唇动了动,这是……放她走?“昭阳……”

“走恒裕轩那个小门出去,带着马车包袱和令牌离开京城,从此别再回来了。再回来,我定上报欺君之罪治你。”昭阳声音闷闷的,再回来她就不像现在这样冲动了。“那身衣服你带走,我只当做没做这件衣裳。”

凉长长目光闪烁,“务必照顾好自己。”

“走!”昭阳抑制不住又带了哭腔。

凉长长走上去,轻轻抚了抚昭阳的头。“多谢你。”起身转身踏出门去。

背过身的昭阳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捂着心口卷着身子泪流满面。一切都是她选的,今日过后,没了这个人在身边她也不怨,只做不知道他回来过,只过她该过的。

好一会,新语从外院进来。“公主,元姑娘上了马车走了。”

昭阳已经收拾好一切,坐在床边,面色冷清,轻声嗯了一声。“嫂嫂那边你再派人打听些消息。”

高大人贪了银子,皇兄也被搜查,趁京中正乱,他好走,别母后到时候见了人察觉出端倪来了,父皇母后可没嫂嫂这般好糊弄。

她想了很久,还是把人放走吧。那人说起外头时的兴奋神情在这皇城中不会有的。她就当在湖中心等一辆马车,永远等不来就好了。

“是。”新语感觉自己知道什么但又不知道什么,公主看完太医就吩咐她这两日院子谁不要当差,只在外院候着,什么时候看到元姑娘离开了什么时候再进来。公主是放人离开了。

马车上的物品都是新语来备的,远途所需一应物料都有,只是公主吩咐她全部备男装的时候没太明白。

公主到底是不是责怪这元姑娘呢?这姑娘离开了又往何处去?

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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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