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公主是皇后的幼女,捧在手心上的宝贝。尊贵但不骄纵,是贵女之典范。外界传言的就是这样,毕竟公主也是在宫里深居简出的,如何能为外人所道也?
一句话就是一个端庄典雅的公主。很可悲,凉长长只能拿到这样一句评语,来想象一下未来想要嫁给她的那个人。公主在外头的样子本身就没有喜好可言,她不能根据这个来推导出公主的喜好,自然就没法改了。
愁啊……吃了那个药丸子以后,她时常浑身乏力,变得嗜睡易冷。现在还只是第一阶段,下个月估计更惨了,凉长长叹气。
高玉泽放假去了,他休婚假。前几日成亲的,陛下给了半个月休沐。他们的结婚典礼她去了,就吃吃喝喝的,就和周哲礼他们坐一起,翰林院三十多人,坐了四桌。
其中她和周哲礼被迫非常热闹,老被问来问去的,因为他们和状元郎是同窗。再有就是大家多少是捧着他俩的,一个是准驸马爷,一个是曹操老的准女婿,啧啧……
唉……高玉泽这狗逼那一晚之后果真没来找她,算他知进退!她和周哲礼送一样多的银钱,他俩沟通着去的。
坐着就默默喝酒呗,不然带上社会笑容和同桌人聊那些个有的没的,没趣。周哲礼见他喝闷酒,赶紧把茶给放过来,喝太多酒可不行。
高玉泽过来敬酒时一脸笑容,只是他早早的就看见阿沅一个人在那儿坐着喝闷酒不开心,心刺痛。可无论如何,今天是他成亲大喜的日子,他得笑。
“玉泽兄!祝你和新娘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他听见阿沅这么说,心里酸酸涩涩的。
他闷喝下了这杯酒,道,“多谢。”
随后就去别的桌了。
翰林院的工作很清闲,是个清贵官,听说升职很快,可升值很快跟他没什么太大关系了。
最近她、周哲礼被分到一组,去进行史书改版,目的就是按照之前那个版式来。那个版式陆陆续续被推广,按照当今圣上的意思,之前的那些史书也跟着改版了,旧版就做藏书之用。
圣上钦点她,说她字写得好让她来抄。
凉长长
好讨厌,为什么都工作了她还是干抄书的活儿?
更加让人生气的是,皇上给了一本有史以来最最最厚的一本史书,让她慢慢抄。那本史书有分册二十册,能堆满一层书架,不出什么意外这书她能抄上个大半年。
皇上还说了,这本书是公主最喜欢看,让她好好抄。
凉长长妈……一定好好抄。
公主甚至派了宫女来和她对接,看着她抄。
凉长长
读什么书?就问读什么书?!还不如去当公主的婢女呢,这小姐姐漂漂亮亮的,每天啥事儿都不用干,就站在旁边看她抄书。
周哲礼和他不在一个工作房,他在另一个房间里抄书,反正两个人都挺苦逼的。
现在每天跟着大人们学习拟指这些事宜,每天一个时辰,其他时间就是滚去抄书。
她每天抄书都抄上三个时辰,这小姐姐就站在她旁边看着。不动也不做声,让小姐姐在一边坐着休息嘛,小姐姐就真正的无辜的大眼睛无声的看着她。
“e…静安姑娘,您要不歇会儿吧?您这站着也不容易呀。或者您实在不放心,不若我给您拿个凳子吧,在我旁边坐着看着可以吗?”不然老是有人盯着她头顶看,总觉得自己都要秃了。起先他让她坐,这小姐姐老是不坐,她就每天例行公事一样的问。
“麻烦大人了。”静安点头。确实也累了,站一天两天还可以,站上个四五天她就有点受不了了。
静安什么静安,她是昭和。她现在是充了自己的贴身婢女过来看驸马的,举措是大胆了些,但是她想多了解一下未来的驸马,父皇母后被她磨的没办法,都允了。
目前来看,她的驸马依旧是细心的。她自认为长得可以,这京城中没几个能让她在相貌上服气的女子。她的驸马除了最初打招呼看了她两眼之后再没有多看她了,可见这人心性坚定不好美色。
在看他平时待人和善,就算是下人也是和和气气的,哪怕是宦人,他也客客气气的喊上一声公公。就是一点好像不太爱下人来伺候着,不过她想想这人是寒门出身也就能体谅了。
凉长长给人搬了凳子来,小姐姐,服软坐就好了,不然每天站好几个小时不累死啊。
“奴婢来为大人磨墨吧?”昭和自告奋勇,虽然看驸马写字是一种享受,可光看着,她也很无聊。
“那就麻烦静安姑娘了。”凉长长想了想,同意了。这小姐姐也不容易看着她写字儿很无聊的,比她还无聊。
“大人的字写的可真俊秀。”昭和看了好几天了,也仍然觉得他的字很耐看。她提议让父皇给一本这么厚的书的,就是为了侧一侧她驸马的耐心程度。
“静安姑娘过奖了。”凉长长有些诧异。是小姐姐之前都不怎么爱做声的,这是只盯着她写字,特别诡异。今天难道是熟起来了?开始跟她说话了?
“这日复一日的抄这些东西,大人可觉得无趣?”昭和轻声问。
“这很有趣啊,抄一遍,就是重新学习一遍。每学习一遍自然就会收获到不同的东西。正所谓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嘛。”凉长长又沾了些墨,继续抄。当然无聊了,无聊的要死!可是上头派来的人面前她能吐槽吗?那只能说荣幸!
昭和公主点头,更是满意了,真真是个好男儿。然后恢复一室寂静,抄书的抄书,磨墨的磨墨。
昭阳公主认真抄书人的侧脸出神,真真是个俊秀人物。昭阳公主已经在幻想婚后,他们一起在书房红袖添香的日子了,想着想着脸颊绯红。
哎呀,可真是难为情!突然觉得这一年有些长了!羞死人了,她竟然有这种想法,不行不行,她必须要端庄才是!
抄书的凉长长监视着抄书,好累。这姑娘会在午休的时候回去,下午开始抄书的时候整点过来,无比准时。搞得他也不敢迟到啊,吃饭都不快乐了。
昭阳公主日常还很守时!心悦之!
周哲礼和于阁老女儿订婚后,就成了大势人选。大家都对他礼让三分,毕竟一旦成婚以后,这人就要马上进入内阁的呢!
跟着周哲礼混,没毛病。
大家对他其实也很客气了,因为他毕竟是准驸马呀,可那种客气和对周哲礼的不一样,那是带着尊敬又带着同情。看,洛钰沅要做驸马了,那以后绝对就是没什么实权的人,尊贵有余前程却不明。虽然大家目光奇怪的点儿,但好歹没人找她茬,凉咸鱼也没说什么。
她跟高玉泽之间因为上次那事儿有些怪怪的,可很快她调整了心态。她现在顶着准驸马的名头,世家自然不会来找麻烦了,寒门也是。她就暂时不用做高玉泽小弟了呀。
消停了一两个月之后,高玉泽上门了,这回倒是光明正大的进她府邸了,他俩在书房说话。
凉长长心平气和地拿出面前这人给的炒给他泡上。“说吧,什么事儿?”
“你最近如何?”高玉泽张嘴问。
“自然是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毕竟天天还在翰林院碰头不是?”凉长长现在说话都贼有底气,解了婚约是另说,现在还是可以硬气的。
“你为何手这么凉?”高玉泽在接茶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手,那么冰凉,让他心里一惊。“这炎炎夏日,怎么回事?”
“无事,就是有些乏力。”现在已经差不多进入虚弱的状态了,人总是没力气,手凉脚凉成了日常。这夏日炎炎的她穿得多还不感觉热,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些空。
“暖玉带了没有?”高玉泽皱眉,他观察了好些日子,这人面色是越来越苍白,总让他觉得不对。
偶尔又碰到他在午睡时不吃饭打瞌睡,还以为她睡得晚了。可他曾在暗处看过,这人每日已经睡得很早,第二日还是照常缺眠,精神不济。
“带了。”凉长长勾唇笑,暖玉?暖玉也不顶用,她身子是从中间空了。
“那为何如此?你叫大夫看过没有?”
“看了,说是身体虚着。让我少操劳一些多休息。”凉长长闭上眼睛舒出一口气,她之前还有点抑郁静安小姐姐各种监视,后头觉得简直不要太开心啊!静安小姐姐是昭阳公主的贴身侍女,基本上等于昭阳公主放在她身边的监控摄像头。
现在她身子一步一步差了,静安小姐姐也该知道了。不晓得有没有上报给昭阳公主啊?公主也该慢慢见证她虚弱了。
“那你就少操劳些,每日抄那么多书干什么?少抄一点啊?”高玉泽有些恨铁不成钢面前这个人简直真的是愚钝,皇上以及准许他慢慢抄了,他自个儿还给自己严加要求,抄个不停歇。
“行,我会的。”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她只是想把大半年的功夫压一压,半年左右便罢了。不然等到她到时候彻底虚弱下来了,还得抄书,那不是很悲剧?因此她才每天定时定量掐好了点的。
“你今日来就这些?”凉长长面带疑惑。这过于友善了些吧?“哦,听说你夫人怀孕了,恭喜呀!翰林院的同僚都在说呢,我今天听到了。这才跟你道声喜的,晚了些,别介意。”
高玉泽身影一晃,他也知道了!咬牙说了句谢。”
“听说你给韵斐送银子赎身去了?”高玉泽用衣袖捂住拳头。天知道他接到手下递给他的银子的时候有多震惊,这傻呆子真的存钱去给他赎身了。
“你如何得知的?”凉长长冷了脸色。她是派人去送银子了,自个儿并没有去。没有声张也嘱咐过不要告诉韵斐是谁送的,这人如何得知的?“你监视我?”
“我监视你做什么?只是恰巧得知了而已,你做得并不算隐蔽。”其实阿沅做的还算隐蔽的,如果他没有收到这袋银子,自然不会知道。“你别忘了你已经和公主有婚约了。你还想瞒过皇家的人不成?”
他只是拿着银子,心下难过又恼火,所以来找他。“你还给她赎身?安下心来和公主一块儿不好吗?”
“你什么脑袋啊?我只是给她银子让自己决定而已。她都不知道我是谁呢,也不知道是谁给的银子。”阿西,气死了。怎么每次搞点事情这个人都知道啊?
“总之你不要再纠缠于这个人了,你是有婚约的人了,洛阿沅!”高玉泽越说越生气,直接钳住他的双肩晃了一下。这个人越是纠结于韵斐,他就越后悔推他去公主面前。
“高玉泽,为什么生气?公主也好和韵斐也好,这都是我的事情,你凭什么插手?”凉长长真的炸了。这都什么事儿啊?上来就找她说这种事情。“你有妻子将来也要有孩子了,你把时间花在他们身上啊,你找我干什么?是翰林院的活儿不够嘛?”
“高玉泽,你越界了!”凉长长喝道。
高玉泽苦笑。是啊,他越界了。
“我只是不忍心你走歪了。”高玉泽说。
“不会。我不会。”凉长长挣开他的手,直戳戳的看着他的眼睛说的。“我谢谢你关心我、照顾我。如果是在官场上,你这份指点和担心我很乐意收下。可是如果是我的人生,你想要这样插手,我是真的不喜欢。”
“我……”高玉泽欲言又止。
“你心悦我?”凉长长不确定,但还是挑眉问道。
“……”高玉泽沉默了。
妈的!别是真的吧?
高玉泽回避了他的眼睛。“嗯。”
承认喜欢一个男人,是伤自尊的,但说出来,好像是好过了很多。
凉长长单手捂脸,她简直没法直视高玉泽了。“那你肯定要失望了,我是真的不喜欢男子。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我们就聊聊。喏,喝茶。”
“什么时候的事情?”那这个人的怪里怪气的行为和举止,她大概可以理解了。
“不知道。”高玉泽失神。
“那就算没有多久吧,你及时收手。你家有娇妻,别让她失望,我也不愿意让我喜欢的人失望。”凉长长不看他,只是把话全说明白了。
“我这人总是糊糊涂涂的,不愿意往前走,也不愿意花心思去研究那些个勾心斗角的事情,也许和公主成亲真是一条比较和畅的道路。”
“如果韵斐喜欢惬意,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嫁了也不错。如果她喜欢山高海阔,也可去见识见识这山川,总不受耽误的。我给她赎身的银子,就是给她自己选择。”
“如果她觉得出去太难,喜欢在青楼呆着,那这些银子也可以帮她度日子,没损失。”
高玉泽头低的很低,他是韵斐,他是韵斐,他是韵斐!想说又没能说出口,到底也怕阿沅连那点欢喜都没了。“她如何值得你……”
“行了,我说真的。你说了要护我三次对吧?”
“怎么?”
“我用一次,你帮我护着些她,这事儿别让其他人知道了。”韵斐小姐姐对不住了,真拉你下水,这个就当做是报答吧。因为自己做的不隐蔽有些懊恼,万一真的暴露了,害了她性命可如何是好?
“你……”高玉泽听了,顿时觉得有一桶冰水直接兜头泼了下来,一时间头晕脑胀说不出话来。“好。”
“高玉泽,你喜欢我只是幻觉。只是因为我们同窗,平时又相处,你别搞混了才是。”凉长长低头一笑。“还记得半年之前我们曾经讨论过飞蛾扑火的那个话头子么?”
“虽然是记得,当日你听了我说油灯错了,只是笑笑不说话。”高玉泽挺直了身子,儿女间情感总是浓烈了些,如今都这样大的人了,该收。
“飞蛾扑火,油灯怕飞蛾受伤便熄了不肯亮。飞蛾则是为了一腔深情而去。你问我到底是油灯错了,还是飞蛾错了。”凉长长笑盈盈的,点了点桌面。启唇,“这油灯是我花钱买的,我让它亮就亮,哪有那么多说的。”
“退一万步,这盏不亮我就让另一盏亮,只要我愿意!”
少年白皙干净,星目微眨,唇边含了淡淡的笑,身上正着着蓝色束腰衣,气质淡泊。一字一句的,说的清清楚楚。
“如此,玉泽兄懂了吗?”少年歪头看他,自自然然的。
“懂了。”高玉泽如何不懂?阿沅这是让他别为情所困、情长理短的。是他魔怔了,阿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通透的很多。“那公主可是你的另一盏灯?”
“我亏欠公主良多。”她但笑不语,不再多说。她只希望成为那盏不愿意亮的灯,愿公主能选另一盏吧。
“罢了。可还能来饮茶?”高玉泽看着他侧面问,知晓他们两人都不可能马上放下,阿沅放不下韵斐,他放不下阿沅。
他自己作了孽啊,面上再不该为难和纠缠阿沅了。还有阿沅这身子该多留心些,怎么渐渐的不好了起来,不能让他有事。
“走正门是欢迎的。要是爬窗我可就赶人了。”话罢,两人相视笑了,一壶浓茶竟喝出酒的感觉。
高玉泽那些个心思算顺利解决了,一切摊开了反倒坦然了很多。听他说韵斐小姐姐已经赎身了,说是羡慕着山水河川,去周游山河去了。
高玉泽说他派人护着,要她不要担心。高玉泽说话还是算话的,既然在她面前这样说那多半是真的。了却了韵斐小姐姐的事情,她心里舒服很多了。
在翰林院里头也是有争斗的。世家和寒门的斗争依旧激烈。内阁四位阁老,两个世家出生,两个寒门出生,下面人得琢磨着站队去。
凉长长刚入仕那一段的豪言没谁不知道,结果就造成了两边都不来拉拢她。不睬他就是因为她即将成为皇亲国戚了,不拉不踩,只要她不作死,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好爽啊……要她真是个男的就好了,真当驸马那该多爽?又咸鱼又不会被踩,还不会被鞭策,可惜这种事情只能想想。
这些日子她身体越发不好,在抄书的时候各种咳嗽,出虚汗。最近更是咳得非常之猛了,因为她服药已经五个月。
“咳咳咳……”凉长长放下笔来拿出手帕疯狂咳嗽。一手撑着桌子一手咳嗽,看的人好不揪心。
“洛大人!”昭阳公主被这阵势吓红眼框,她才踏进门槛就看她的准驸马咳成这个样子,赶紧过来帮他顺背。
“无……咳咳咳……事的,多谢静安姑娘。”哎哟,咳嗽死她了,还把人小姐姐吓的诶……
“可大人咳嗽得如此厉害,是感染了风寒不成?大人可看了大夫?”昭阳公主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因为担忧连男女大防都不顾,直接在帮人拍背了。
“是,近来身子弱了,得了风寒。”凉长长擦了擦唇,把帕子重新放进怀里收着。是时候卖惨了呀,多么好的机会!“看过大夫了,大夫让我歇着些。”
“那大人怎么不请假休息!?”昭和公主微咬了唇,面上很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