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可以开心,我这去了,你顾着自己身子。”凉长长抚了抚静安的头发,这一刻她真心实意的觉得她很舍不得静安小天使。
“嗯。”昭阳只点头。
两个人抱了不知多久,凉长长松开了,认真道:“静安,帮我喊一下伯父可好?我有事情和伯父详谈。”
昭阳有些沉默,但应下了。“等我。”
“好。”对不起啊静安,我骗你了。
本来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让公主去喊人的,但是她发现自己开始没力气想休息了,估计等一下就不行了,静安……还是别看到她断气了吧。她房间里已经安排了替她的人,她让公主去,就是吃定公主不会拒绝。唉……真的是很过分了。
昭阳公主一步三回头,她心里不安的很,又回头叮嘱:“等我啊。”
凉长长笑着点头。
心里一阵暴风雨,啊啊啊,她真的好坏啊。
凉长长回了房间,支开了所有下人,替死的那位已经是准备好了,在床板底下,一颗药丸子已经完事。
此人是个死囚,虽然这样很不人道,但是这哥们真的搞死不少人,情况所迫,她也晓得没人能有权利夺别人生气,但是她黑心,真的害了人了。唉……真不是个好人。
郝伯那边找到人易容了,从她把下人全部退下去开始,这哥们就被喂了药,刚落气,正热乎着。
郝伯安排的人向她点头示意,她把身上袍子脱下,穿了其他衣服,确定这房间里头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东西就跟着那两人走了,时间很紧急。
走的路程中凉长长一口气没上来,真假死过去了,两人对视一眼,其中的一个果断扛人翻墙。至此,死遁完成了大半成。
郝伯被公主通知就知道自己该进入表演状态了,路上问公主他今日状态如何,听闻可以,还笑眯眯地摸胡子,‘乐观’表示这可能是要大好了啊。
公主:……不好说。
两人到了院子,发现下人们都在外院候着。昭阳公主一惊,焦急地问:“驸马呢?”
“回公主,驸马爷他……他说想一个人待一会,让奴才们都在门口候着。”其中领头的奴才跪下,额头上有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昭阳公主脑子像在放烟花,放下就不顾郝伯,直接往房间里头冲,她心头有很不好的感觉,可千万别是真的啊。
“公主!”郝伯看昭阳公主这样,神色有了些许不忍,也赶紧跟上去。
“吱嘎……”房门被推开。
昭阳公主一眼就看到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洛钰沅’。
“夫君!”她心中的慌乱达到了,步伐凌乱地走过去。“夫君?”
没反应。她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轰一声脑子一片空白,没了。
那泪唰唰往下头掉,神色很是焦慌,什么端庄典雅通通散去。“把太医喊来啊!新语快请太医!”
“是!”新语也懵逼了,她才跟着公主请了伯老爷,驸马这就!这几日驸马不好的狠了,皇上批准了宫中太医住在府上厢房,随时待命。
“小落子!”郝伯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合格的演员,也走到床前,探鼻息。
心中有数了,这是换过了。
“夫君,你说好了等我的!你说好了等我的呀!”昭阳公主痛哭起来,炸到崩溃,整个人瘫倒在床侧。
“公主……”郝伯看到往日端庄典雅的公主哭的如此凄凉悲惨,也受打动落下泪来。真是对不住公主啊……
“别……骗我好不好……夫君……”昭阳公主哭的泣不成声,趴在他胸口上流泪。她以为自己会冷静的,可现在只想哭上一哭,理智什么的瞬间烟消云散。
“别丢下我们母子俩……还有熙儿呢……你怎么舍得?你今日还未曾给他读故事,他还未曾……还未曾……”昭阳公主似乎想唤起他来,她不曾,儿子可有用?
然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原本温热的体温更是凉到可怕。
太医虽然急急忙忙拿了药箱过来,那也只是来确诊死亡了的,一番挣扎以后,“秉公主,驸马爷……卒了!”
公主早已血色尽失,此刻面色只是白了又白,整个人空洞的很。她想让丫鬟把熙儿抱过来给他爹送一程,可新语一劝再劝,说是要晚些再抱过来,人刚走,小儿没有抵抗力,怕对熙儿有什么不吉利的影响。
公主张嘴怒斥:“这是熙儿爹爹,有什么不吉利!”
这一下所有人都吓得跪在地上。新语更是匍匐在地上发抖,主子可以不知道,她作为奴才的必须得提醒,哪怕下场是主子震怒。
“公主三思啊!”新语咬了牙在劝。人去了有一口气,这口气寻常大人受得,小孩子怎么去受?小公子再有个什么事情,公主怎么是好呢?
郝伯在旁边看的清楚,也了解世间是有这么一说法,不成文的习俗罢了。生死有命,也确实不能让孩子冒险。况且现在躺在这儿的也真的不是熙儿他爹,何必要担这个风险呢?
“公主,老夫有一言,斗胆说来。”郝伯脸上的泪还没干呢,看着也颇是心酸。抱拳鞠躬道:“如今他已经去了,自然是超脱凡体看着大家呢,不差这面前一眼。熙儿年幼,前些日子才满百日,人之颓气到底如何是未知,还是不能冒险啊!”
“他若是知道了,必然是不愿意熙儿过来的。或许他今日未近熙儿就是怕熙儿受损伤。”郝伯本来就哭着说着那更是感觉真情实意,让人不好再说什么。
郝伯说的并非全是杜撰,凉长长没见熙儿确实是考虑到自身病气太重。
公主听进去了,也就没有再出声,只是开始安排他的身后事。去给信的给信,整理遗体灵堂也都做起来。
昭阳公主在他面前哭了那一场之后没有大哭了,非常冷静的和管家一起主持各种事务。只是深夜里头猜想,他最后不愿意等她就是怕对她不好吧?
还在假死状态中的凉长长:可能不是的耶……
昭阳公主头戴白霜花,身着白丧服,浑身上下珠宝卸下,只留下头上插着一只漆木芙蓉花簪。熙儿尚小,只能由公主抱着谢来客。
熙儿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安静的被抱着,除了法师们在做法事的时候他会哇哇大哭,其他时候真的很省心。
来客很为难啊!公主抱着孩子跪在那儿,他们进去第一件事情到底是烧香祭拜,还是赶紧的跪下来?他们真心受不起这一跪。
众人怜悯。不过全是因为公主新妇算不上,才嫁过来两年驸马人就没了。也是因为她是公主,没人斗胆敢说她克夫之类的话,万千情绪只能成怜悯这一种。
昭阳完全可以感觉到那些大人看她的眼神无比怜悯,可她不在乎。她心伤的事情,这群人永远只能看到表面。
何况她贵为这天下的公主,这些人还不足以让她介意。她不在意的。只除了母后来见她的时候抱着她痛哭说:“我可怜的娇娇儿,苦了你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让你嫁给他了。再好的人活不长命那也是徒增伤心啊!”
她明白,母后是心疼她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可她心里清楚的很,她是成了寡妇没错,却是一点儿也不可怜。这两年夫妻相濡以沫,值得她跪在灵堂前抱着孩儿为他守灵。
她昭阳从来不悔!她只是对母后说:“为这两年守一辈子寡也没什么关系。昭阳无悔,静安也无悔。”
皇后只是哭她痴儿一个,但回头也满心地为她们母子俩打算。
夫君,熙儿我会好好养大,你且放心。
跪在棺材旁边的昭阳公主坚定地侧头看了旁边棺材,那人等穿着她给他换的衣裳躺在里头。他俩之间的距离如此近,却又如此之远,这便是生死。
洛府来报信时,高玉泽正坐在书房里头喝茶。他今日总觉得心口闷,却不知道为什么,于是喝茶放松一下,心想可能是没太休息好。
可当高玉泽听到来报信的小子说那人去了,瞬间气血逆行,他感觉到有一股热气直接冲上他的脑顶,咔嚓一声,喝茶的杯子裂了。
待报信人走了之后,哇的一口血喷出来。
边笑边哭,整个人诡异的不行。“阿沅……洛阿沅呐……”
说走就走,半点没留恋呢。
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随身玉佩从大腿滑落,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喷出的血说着嘴角流下,人郁郁沉沉的。一身湖蓝色袍子精美,料子也是绝佳的,高玉泽不在意,抬手用袖子擦去血迹。
“阿沅,那我该如何是好?”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室寂静。那双狐狸眼盛满了狐狸泪,泪眼为谁呢?
朝堂上,昭阳公主驸马洛钰沅卒,陛下甚为心痛。昭阳公主把驸马写的书给呈上去了,那本工具书经农司部确认,其中的工具对提高农事效率大有帮助。帝感念,追封其为从二品内阁学士,准赐用正一品规格下葬。
此等飞升的速度谁敢说什么?没一个人不同意的。洛钰沅是皇帝女婿,皇上给女婿追封,谁敢多嘴?而且瞧瞧人家,可是立了大功呢!再争那也不可能跟没了的人争啊,说不定皇上只是想要给外孙一个保障呢。
这就是大家的默认的了,唉,五品升二品是快,那也要有命享受啊!死者为大死者为大。
郝伯白发人送黑发人,累的要死就为了圆谎。偶尔累极了就在心里吐槽:小落子,你个臭小子,我死了都没这么累!
仍然假死的凉长长:……
假死这状态要持续半个月,半个月足以让她离京城很远了。半个月也足以让昭阳公主驸马于府中病逝这一消息到达边疆的邓秦耳朵里和在去漠州路上的周哲礼那里。
邓秦此时大小也是个副将军了,当年的书生意气已经化为一身硬汉气息,这是生生杀出来的。他听到这消息是下头人在嗑唠说起来的,当即就揪了人家领子,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哪个驸马去了?!”
小兵被这眼神一瞪,登时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哆哆嗦嗦的说:“回副将,是……是昭阳公主的驸马,洛钰沅洛大人去了。”
邓秦松开了小兵领子。“从何得来的消息?”
“家里人寄来书信,说咱们州出的探花郎,洛大人去了,其所编撰的农书朝廷让推广起来,家里人按图纸做了工具,发现确实好用。这才和小的讨论起来,说洛大人英雄早逝……”越说声音越小,妈耶……为什么副将军这么激动啊?
“你退下去吧。”邓秦甩了甩手。他心里烦躁极了,钰沅兄高中的时候尚健康,怎么三年就全变了。
他高中之后马上就被投入军中,也没能好好见他一面,哪怕能见一面互道衷肠也好呀!钰沅兄给他抄的那些书他都随身携带着,不时翻上一番。现在得知他人没了,他心中全是茫然。
他记忆中的钰沅兄是书院里和和气气又有趣的样子,是临街夸官的意气风发的样子,也是偶尔梦中他在云雨之时,在他账外吃东西的样子。
这人,如今没了?邓秦狠狠的灌下一囊酒,提起许久不曾画的画笔,细细描画了起来。
他尚丹青,却从未画过钰沅兄。何等遗憾?
之前还想着等他回京了,约上钰沅兄好好吃一顿聊一聊,再画一幅钰沅兄的肖像。钰沅兄,甚是思念你啊!
烈酒刺激味蕾,笔下的人也渐渐成型。这画他不愿题字,能让他甘愿被题字的人已经逝去了,不提也罢。
画上红衣探花郎踏马而来,来自何处,又去往何处?无人明了。
“钰沅兄,这边疆酒烈,倒真是好酒。遥敬你!”皮酒囊被高高举起,然后倒在地上一些,再然后又是一口闷。
周哲礼尚在路上,他会知道是百姓议论。他没有人报信,也没有揪着人衣领子迫问,只是仔细留意,最后不得不承认,子玉真的去了。
身上盘缠不多,他去酒楼点了一顿豆腐宴,多要了一幅碗筷,好似要招待谁。
小二虽奇怪,但不好多问,只是临走没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心道这是个好生奇怪的人。
“我没法子做豆腐,子玉,只能担待着用一些。”鸡鸭鱼肉总是有人祭奠的,这口豆腐却不一定。他很冷静,冷静到眼睛里头都是冰,面色没改。
这一路走的苦,一边走一边复盘,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定位。自己确实过于刚直,这迎头一棒已经给他打醒了。
那要是再愣头青一些,甩位置不干了,自动请辞就好了,可偏偏他不是。
他有抱负有理想,被扁到漠州也仍然放不下心中那把火,那就注定了他要面对一群在规则里头汲汲以求的人,毕竟真正清高的人,基本已经甩手或者被迫淘汰隐于世了。
这就是人性。从前僵化了的脑袋,一瞬间活了。虽然头破血流,可让他清醒过来了。
他不知道是谁在整他,可他迟早会知道的。
临走前子玉送他,他还盼望着总有一日回京城,子玉会在同样的地方迎接他,然后一起畅叙。
至于是不是越过线的欢喜,如今的心疼已经给了他答案。
他夹了一块麻婆豆腐放到对面的碗里,然后才给自己夹一筷子。“过老了些,这豆腐心思花少了,过了功夫,你勉强吃些罢。”
“子玉,待我稳定下来,再叫你尝一尝好的吧。”周哲礼垂下眼帘,抚平自己的心,一切归于平静,至于平静这座冰山下面是什么,如今不能看。
子玉,我会一步步往上走,到时候带了好吃的来你面前,再续前话。
且安心去,我来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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