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守不住了——”
“撤。”
“噗通”一声她仿佛坠入了一场很长的梦境。
梦里是铺天盖地的血红色,处处都是滚落的尸体,敌人来势汹汹,推着投石器一点一点地往前推进。
每往前一点,半空之中便全是投来的弓箭,□□以及种种……
眼前是熊熊烈火,系着火油的千万只箭射向城墙,她心脏蓦地一跳而后转头一看,上面居然空无一人。
一瞬间赵浮的瞳孔放大,她拼命跑到城墙门口,大喊道:“开门!开门——”
门后没有人阻拦,只有一条一条巨大的树干抵着,她从罅小的缝隙间听到了盘旋的风声,卷携着千万人的哭嚎声,而城内狂风簌簌,却是不见人影。
空荡荡的街,没有一个士兵。
赵浮如坠冰窖,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一点一点爬向后颈。
“开门,快开门!!!”她飞身往城门上狠狠踹了一脚,城门纹丝不动,好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千军万马就在她的身后,卷起的风尘掩埋了他们的身影。她身上的银色铠甲被挑破,只剩下狼狈不堪的她勉强支撑,意识一会儿模糊一会去清晰。
赵浮死死咬着后槽牙,一滴眼泪滑过脸颊,却只留下了满脸的血痕。
“开门!”
赵浮猛的睁开眼,瞳孔放大,眼神里还带着绝望和狠戾。她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胸腔不断起伏,就如同是一个溺水的人得救一般。
她脑子一片混乱,起身一把掀开身上的锦被穿着鞋就往外跑。
脚刚沾地,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她直接就倒在了地上。赵浮茫然地睁着眼睛,腿下是一大块的白色软毛,很好的护住了她的膝盖和大腿。
而脑子就像炸开了一样,战场上的每一幕都无比清晰。
这个梦,未免太过真实了。
她扶着床沿将自己撑起来,右边大腿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都上了药了。
赵浮坐在床沿上,眼眶还红着,大致打量了下这个小木屋。桌上零零碎碎摆的全是各种药品,她拿起来闻了一下,都是珍贵的药。
乱世之中,居然还有人这么大方?赵浮心里说不清是何种滋味,她隐约有点念头,但是又不敢确认。
醒来已是傍晚,床头还摆了一个食盒。
食盒里有不少吃食,还散发着香气,无比勾人。对比军中的粮草,简单的几道热菜可以说是珍馐美味了。
她默默地吃完了饭菜,等到晚上给自己换了伤药,然后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的腿好了一些,于是出门去看。这个小木屋建在荒山里,几乎没有人,周围有水有树,还有一些野生动物,至少吃喝无虞。
这一片地带她没有来过,也不敢贸然出去,如果碰上骁骑军什么的……她腿上的伤势严重,还是不要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了。
赵浮吃着树上的酸果,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变得这样畏首畏尾。但是当她想起梦里的场景,她就好像什么也不是,什么江湖上有名的千山先生,原来在战场上,她还是那么渺小。
梦里如此清晰的死亡气息仿佛带到了生活中,死亡的镰刀一直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而来。这种恐惧让她不得不珍惜自己的命。
她还没有为阿芙报仇,也还没有跟程粤道歉。
咔嚓一声她咬掉酸果最后一口果肉,捏着果核往天上一抛——小小的一个果核咚隆一声落到了木屋的房顶上。
在这乱世之中还有这么一处好地方也是难得,赵浮在这里过了清闲的三天,然后拿着自己的剑去闵金。
出了大山她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京郊坟场的后山。
赵浮:“……”
这个地方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京郊这里已经驻满了军队,原来人来人往的大街清冷无比,放眼望去只有佩刀的士兵。一队过来一队又走开,整齐划一的步伐响起在大街小巷,让人不寒而栗。
赵浮给自己整了个老年人的揭面,佝偻着腰将自己整的狼狈不已。
她顺利地离开了这座城,骑马去往闵金。
当她以为能够看见起义军的旗子飘荡在城墙上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却只能看见一批又一批的人在埋尸焚尸。
乌糟糟的人群,还有一束又一束升起的黑烟笼罩了整座城。
骁骑军在城外驻扎起军队,负责打扫清理战场,这一切的一切让赵浮感到荒唐。她陡然想起梦里沉重的天空和消失的起义军……
她以为那仅仅只是一场梦。
赵浮感觉到喉间一股腥甜涌上,被她生生的咽了下去。颤抖的手不自觉握紧剑柄,赵浮死死咬着牙在远处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