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扉间一直很欣赏有自知之明的人。在战场上，有自知的人不会意气用事，冷静的头脑会让他和同伴提高生存几率；在处理事务时，有自知的人不会大包大揽，不会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很少给别人带来麻烦和损失。

但扉间现在的雇主，大名，看起来完全不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两人第一次相见后没多久，他就差点作为诱饵丧命；他没有什么自保能力，偏要逞强收拢各忍族；财政、军事大权都被家老分割殆尽，他居然不去夺权，而是跑到田间地头做庄稼汉。

然而，扉间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厌恶他。

“你能看出这儿跟别处有什么不同吗？”

“嗯——嗯？”扉间回过神，看到大名正张开五指在自己眼前摇晃。

山前开遍了桃花，本是一幅如画景色，但却没人欣赏。春雨沾湿鬓发，他们脚下的土地愈发泥泞，水坑黏住一团团惹人烦的柳絮。河水缓慢又坚定地涨高，冲刷两岸歪斜的树木。桃花瓣被雨打落，又被激流卷进漩涡，一旦沉入浑水，就再也翻不上水面。

扉间不得不提高音量：“……抱歉，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周围村子的老农告诉我，这儿原来有一条水渠！”大名指着凹凸不平的河岸，“据说它始建于三百年前的后深草天皇统治时期，但近几十年来荒于疏通，渐渐被泥沙堵塞。

“本来这条渠可以沟通信浓川的支流和灰吕川，使南北水位均衡，降低水灾发生几率，还灌溉了沿渠农田，是当时的火之国守在位期间几大善政之一。

“如果重新利用好这条渠，稻田灌排水工作会容易很多，农户取水浇田的路程会大大缩短……”

扉间定睛细瞧，努力从犬牙交错的河岸中看出些异常。他隐隐觉得几块岩石的位置有些特殊，便扶住笠帽走上前去，风雨很快迷住双眼。

“你发现——啪——”大名惊喜的喊声戛然而止。

扉间回头一看，那个金贵的大人物右脚陷进了泥坑里，整个人面朝下拍在泥地上。扉间不顾他蓑衣上蹭的泥巴，急忙扶起他：“殿下？”

“没事。”大名捂着鼻子，闷闷说道，伸手捞起坑里的木屐套在脚上。“你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了？”他借着扉间的支撑站起来。

两人走到水边，逆着河流仰视上方。扉间指向岩石排布处：“这里好像有个人造的水道。”

大名抹一把脸：“这个凹形……是座水闸！水渠从那儿延伸出来的话……多半就在我们脚下！”

他忘了疼痛，满眼期待地盯向扉间：“你能把它用水遁打通吗？正好现在是汛期，河流流速很快，冲力大。”

扉间摇摇头：“一个人完成的话，需要的查克拉量太大了，我没那么强。”

“你不是海遁忍者吗？”大名咕哝了一句。

“什么？”

“没，没什么，是我糊涂了。”大名拍拍扉间的肩膀，示意他转向，“我们沿着这条渠走，看看它一直延伸到哪儿，计算一下长度有多少、大概的深度、土方量有多少，然后你计算下需要几个忍者来帮你、要水遁还是土遁、几天能完成……我们进行下工程造价评估——啊不，做个计划书出来。”

听着大名侃侃而谈，扉间弯起了嘴角。

我果然难以厌恶他。

春阴不肯晴，春雨断人行。木下半次郎的院落在层层雨云下格外不起眼，茅屋里的人围坐在火坑边，分着喷香的豆子粥，啜饮热乎乎的芋魁羹。

大名举起手中的空陶碗：“再给我来一碗，谢谢。”

“好嘞！”秋道壮马高高兴兴地弹起来，又去锅边给他盛了满满一勺。

“所以殿下和你找到水渠了？”柱间问弟弟，“你们在雨里浇了那么久才回来，我们差点就要派人去寻。”

扉间咽下食物，抬手抹了抹嘴：“找到了，但想要完全确定它的位置和走向需要用土遁——”

“——所以我决定等雨停了再开工。”大名接话。他唏哩呼噜地干掉第三碗豆粥，仍觉得意犹未尽，伸出舌头把那碗舔得锃亮，方才抽出手帕抹嘴唇：“多谢款待。”

木下爷孙倒还好，忍者和小姓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一番动作。他不是受过良好教育的高级武士吗？在嵯峨城的时候也没见他吃饭跟打仗似的啊？难道他来田间务农的意思就是打算从里到外都变成个真正的农民吗？

大名注意到众人的目光，清咳一声：“咳，在城里总吃不饱。”天天咸菜纳豆水煮青菜，一点油水都没有，米饭又不管够，封地不满五十万石的伊达政宗尚且想吃新鲜沙丁鱼吃到撑呢，谁能想到连百万石级别的官僚也要挨饿。

“说说你们任务的完成情况吧。”

柱间按之前大名的奇怪要求喜气洋洋地举起手，抢到了第一个发言的机会：“木遁虽然不能帮大家种粮食，但是用来松土特别有效率！再给我三天，所有计划内的土地都能松好！”

他挠挠头：“不过……我不觉得发动木遁的场景很吓人啊？为什么那些围观忍术的农民又狂喜又恸哭呢？”

山中霜叶盘着腿，前仰后合地没个正形：“因为你的木头钻出地面、冒出绿叶时，他们以为植株被你施了术，可以自动生长；结果你的木头又钻回地面、绿叶枯萎，他们以为植株的生命力被你透支，这下地里什么都长不出来了。”

“啊！”柱间大惊失色，“误会闹大啦！”

奈良鹿次依旧按大名的奇怪要求举起手道：“我和政则替你解释过了，下次你自己上点心。”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柱间窜到他俩面前土下座。

大名点头：“任务完成得挺好，其他方面也要注意，记得吸取经验教训多联系群众，跟他们解释明白我们的政策。下一个。”

斑犹豫道：“草木灰和稻壳灰等灰肥用火遁处理完了，赶在下雨前装进了陶罐储藏，但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您说的‘火候’可能我们还是没能掌握好。”

泉奈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脸：“只有第一次失败了，扑了那个武士大叔一身碳灰而已，后来每次都成功了啊。”

他指指自己的脸颊：“另外说句题外话，殿下你这半边脸和脖子上都是泥哦，真的不用去洗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