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哗然。仔细想想，这里是大名的直辖领，有盈有亏还不是他说了算，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于是大名接着宣讲：“下面来说说‘肥’。施肥，意思就是让咱们的土地‘胖’起来，强壮起来，这样长出的粮食才能饱满，才能更多。”

“这样的好东西，大人要给俺们？”农人们眼巴巴地望着他。

“不，不是我给你们，而是要你们自己收集！”

“哎？”

忍者、小姓和木下半次郎都熟悉大名说话要先卖个关子的臭德行——的癖好，斑觉得要不是大名地位够高，早晚有一天得因为这个挨顿揍。

“肥料有很多种，按原料分为粪肥、骨肥、灰肥、泥肥、绿肥等等，我主要和你们讲讲粪肥、灰肥和绿肥。”

武士们脸色发青：“’粪肥’，不会是在下想的那个‘粪’吧？”

大名微笑：“啊，没错，就是那个。”

除了柱间之外，斑和其他忍者也是一副要呕出来的表情。

“你们可不要小看这五谷轮回之物！它是能让粮食增产的一番功！”大名正色道，“把秸杆切成小段，再按上下顺序呈经纬状堆为一垛，往上泼浇粪尿水，必须达到使其长时间的浸泡即发沤的效果，然后令其发酵，也可加入烧完后的富含钾肥的草木灰或木炭，到来年春季即会沤干成小块小块灰黑色的肥料或带有水质的灰黑色的肥料水，此即粪肥。

“所以从今天起，人马猪羊的粪便都要收集起来统一处理。这样，以十家为一什，推选出什长负责此事，监督各家收集、沤肥和施肥。村长则继续原有安排，负责组织耕作各项事宜，并向你们的领主汇报。至于各位，”大名指指武士们，“由兰丸负责向你们传达我的命令，你们尤其要严格执行！不得有误！”

“是！”众人苦着脸回应。

“好，接下来说绿肥和灰肥。绿肥就是对土地有好处的植物，包括紫云英、苜宿草、麦子、蚕豆、胡麻、浮萍等等；灰肥包括草木灰、乱柴草、煨灰等三种。这些植物稍后会画成图张贴在各村，你们也要注意收集，适当轮种绿肥，保持土壤肥力。’”

众人对这两类肥料的接受度明显更高了些，不少人明显松了口气。

大名滔滔不绝：“还有缺少耙、犁、锄等一应农具的问题，我来解决，旬日后各人依旧来

这里按登记取所需。务必要细致整地，深耕细作，不要辜负我们脚下这片沃土，它一定会回报给我们足够填饱肚子的粮食。

“至于水利设施，一时半会儿靠你们修不成，也交给我和忍者们。

“木下半次郎将担任劝农官，负责为各领传授农书——农神训言的所有内容，上到武士领主，下到普通佃农，凡有不懂全由他应答。你们种了一辈子田，有什么想法和经验都可以跟他提出来。

“好了，现在开始按登记表分种子。”

农田上，人群沸腾了。武藤大人不说假话，保证要给种子就绝对会给足，还要帮众人种田，木下老大人发达了，谁知自家会不会在这来之不易的好事中发达起来呢？

武士们也喜笑颜开，今年的税收有了着落，至于殿下是不是一时兴起——能渡过青黄不接的时候就够了，谁还在乎以后的事啊？

宇智波兄弟在大名旁边守卫，没有和其他人一起为农民分种子，据大名说是出于消防安全的考虑，斑没太听明白，不过大名常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众人早已习惯。他和泉奈乐得远离喧嚣处，对于忍者来说，需要盯紧的目标越少越好。

“都怪千手，殿下都被他们带偏了。”泉奈小声抱怨。

“或许这才是那个人的本性呢。”斑抱臂道。

而且，作为一地之长的大名到底应该做什么？斑以前不齿于那些城主和郡的守护夜夜笙歌、欺压弱小的行径，厌恶了一场场由逐利者挑起的战争。他遇到过励精图治的领主，但他们雇佣忍者的目的依然只是杀人或者保护人，从未让忍者参与到行政管理中来。

在嵯峨的这段时间，斑知道了天下还有爱好鹰猎的土之国守、爱好风雅的水之国守、爱好兵戎的风之国守、爱好权力的雷之国守……可他觉得大名和那些人完全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斑说不清楚。

一个武士在悄悄问小姓：“小哥，真有那本书吗？”

兰丸正忙着记录，脚打后脑勺，根本没时间回应。迦南放下手中的粮食袋，奇怪地笑了一下，用佛理把提问者绕得晕头转向，从怀疑有没有书的存在上升到怀疑自我的存在。

“听说民间把经常做出不同于常人的奇异举动的人叫做‘倾奇者’。”泉奈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大名的背影，后者正和一个耳背的老农大吼着拉家常。

斑无声地笑了。他有一种预感，十年后大名身边的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都会被冠上这个称号。

他们不会理解，因为我们的“道”和世人的庸碌之道都不相同。真正的雄鹰，何必在意燕雀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