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面当马、让他骑在肩膀上的黑短炸也向我喊:“我们在打仗呢!别随便插手啊陌生人!”
另一边的妹妹头“吭哧吭哧”地扛着那个白短炸跑远,趁机拉开了距离:“多谢你啊田里来的家伙!哈哈哈斑你追不上我吧?”
“少开玩笑了!”黑短炸冲了出去。
…“斑”?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想不起来……
“喂,”小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仰头问我,“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哪里?”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天空:“这个世界啊。”
“……挺好的?”有蓝天白云,有旺盛生长的庄稼,有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有珍贵的和平。
他深深地用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我:“那你留下来吧。”
我回望那双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眸,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答应他!答应他!”
“彳——”
在我开口那一瞬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场景:小辫子长高了许多也消去了婴儿肥,着一身白衣,正用手指将那美丽的眼睛生生挖下,露出空荡荡血淋淋的眼眶,抬起头向我微笑。
不!不该是这样!
“你怎么了?”小辫子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幻觉消失了,我如同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大口呼吸。
“哥哥,这个人好像不舒服。”小辫子对闻声跑过来的黑短炸说。
“你的脸色好差,不会是生病了吧?”黑短炸拍拍我的脸,“留在我们这里养养身体吧。”
我也觉得十分疲惫,或许我确实应该
休息休息:“谢——唔!”
这次我看到一个血红的月轮挂在天上,一只丑恶扭曲的独眼生物肆虐大地,而青年版的黑短炸正手握权杖俯视着我。在他的杖尖即将砸破我的头时,一只黑漆漆的手穿出了他的胸膛。
“我们把他带回去?”当我再次忍着剧烈的头痛睁开眼时,另外两个孩子也站在我身边加入了讨论。
白短炸殷红的双瞳盯着我:“还是得先确认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才行啊。”
“……”我非常想说愿意,可在我开口的同时,我看到壮年版的白短炸被一个金毛怪和一个银毛怪携手贯穿了胁下,颓然跪倒在地。
“你看上去好痛苦,”妹妹头伸手揉着我的眉心,“不要皱眉啦,跟我们一起待在这儿吧,这里很好的。”
我的眼前一会儿是他生命之源枯竭的苍老模样,一会儿是他如今自由自在的安稳笑容,脑海中的声音不断叫嚣:“答应他!答应他!”
他继续帮我分析着,言语中充满真诚:“留在这里你就不需要那么累啦,这里没有死亡,没有离别,没有战乱,没有分歧,只有一切快乐的事。”
“留下来吧,我很喜欢你,你适合在这里。”
“留下来。”
或许,听他们的也不错?我不用再去面对那些残酷的……
在我几乎要放弃思考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轰然炸响,如醍醐灌顶般,我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阿顺,醒过来。”
对了,这里是梦境!是幻觉!我不能留在这儿!
在“孩子”们的叹息声中,美丽的世界碎成了片,白光在我眼前闪耀,胸腔中有了心脏跳动的实感,知觉一点点恢复,我使劲集中精神——睁开了眼。
祖母正俯视着我,以一种少见的温柔将我嘴角的药痕擦干。
我注视着她满是皱纹的脸,大脑逐渐运转起来,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我其实之前一直在避着她,尽管我知道她帮我雇佣来的铁炮众成为了我打胜仗的一大助力,尽管我猜到她把彰和作为替代品交给坂原分担了我的一部分压力,尽管我猜到她和坂原之间或许有什么利于我获得部分权力的交易……但我从感情上无法面对她。
她背叛了我吗?她还爱我吗?我还可以信任她吗?
和我矫情的心理活动不同,祖母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犹豫不决”四个字,她自然而然地对我说:“你整整睡了三天,梦境很吸引人?”
我哑声苦笑:“咳咳……假的真不了,又不长久,不要也罢。”
祖母浑浊的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你染一次风寒,倒是大彻大悟了?正好请来了火之寺鉴虚禅师给你做法事,你可以和他谈谈佛理。”
“……我还没死呢,祖母。”着急超度我啊?直接把供养的香火钱给我,我现在就能给你表演个胸口碎大石。
祖母没有用尖刻的话刺我,她今天温和得简直不像她。干燥粗粝的手掌拂过我的额头,将我艰难张开的酸涩双眼阖上:“超拔你身上的业障,它们让你活得如此不安宁。睡吧,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这次我一觉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