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掐着岔气的腰,一边俯视他。九岁的忍者,是怎么在跑了半个时辰后还保持着如此强大的肺活量的?
…
“叮——铎——”树林边,一支手里剑穿过另一支手里剑的环首,牢牢钉在了远处的树干上。
泉奈投掷完武器,立刻转身盯着可恶的千手蘑菇头。
“行行行,你们宇智波的投掷术厉害,行了吧?”柱间无奈地捧场道。
“本来就是!”泉奈摇晃自家哥哥的衣袖,“给他露一手,哥!让他涨涨见识!”
斑和柱间对视一眼,伸手揉了揉弟弟的炸毛。
清风穿林而过,我看着忍者那边的情形长出了一口气,扯了扯湿透以后粘在身上的棉质衣料,默默戴好护手。
宇智波弟弟啊,你哥和柱间就像彼此的第二人格,对对方的招式熟得不能再熟。座中谁会涨见识?火之国守青衫湿。
“忍者们的力量真是强劲,稚子竟也有这样的战斗力,果然不可小觑。”兰丸低声对迦南道。
我回头看了一眼清俊的少年,他作为文职人员其实本不必当我的陪练,但我这儿实在没什么能打发他的政务,所以只能放任他跟着我到处刷存在感。
“为国所用,或如毗沙门天,降伏魔众,护持众生;为敌所用……”迦南注意到我看他的眼神,没有继续往下说。
忍者不是剑,忍者也是一个个人,少点猜忌,多想点有用的。
比如,下一轮能不能不倒下?
“再来!”
在我对面,高大劲瘦的枪术师傅青木新丞正拄枪于地俯视着我,丝毫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
“呼——”我合上双眼,新鲜的空气刺激得鼻腔生疼。抵御住就此躺下的诱惑,我决然睁开眼,气沉丹田,小腿猛地发力跃起,用力将枪尖直刺向青木。
中年人脸上露出赞许之色,但力道丝毫不减,垫步上前侧身以枪身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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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两棍相交,发出一声脆响。
这一击势大力沉,枣木棍轫性差得很,我又有身高劣势,硬接下来之后便再也握不住枪,两手震得发麻,虎口一阵钝痛。
“不许掉兵器!握住!”“沉肩坠肘!”“用腰劲!这么扎桩不怕练废腿吗?”师傅掉转枪尖,持棍连抽了我好几下。
汗水沿着脸颊滴落,手指失去知觉,尘土沾满衣裳,我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将教训全盘接受。
从演武场去书室的路上,我几乎只剩下拖着脚步机械挪动的力气。乘马?在台阶上骑马可一点都不好玩。坐轿子?我是个“年轻力壮”的少年人,武家男儿被要求多多锻炼体魄。
我身边只有妹妹头、团扇兄弟和小姓们,我已经给泉奈三人下了绝不可以动手的命令,所以他们才一直相安无事到现在。
成年忍者想打斗便打吧,我管不了更多,况且若一味堵塞河流,河水会决堤。
“父亲向您问安,希望您身体康健。”斑递给我一封信。
说实话,我有点不敢拆宇智波田岛的信件,因为他当初没问我我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忍族的人,我在雇佣时就完全没跟他提千手的事。结果现在他唯二的两个子嗣都在我这,被我用来搞社会实验,一不小心就送命的那种。
还好,他既没提对我那番话的感想,也没提继承人斑,只是说从敌人那里截获了情报,内容显示千手忍者也在我府上做事,他怕族人和千手的冲突会惊扰到我,尤其他的幼子泉奈,顽劣不堪,还是先回到他身边让他教导一番比较好。
这种表达方式太委婉了,这种语气太给面子了。
族长们都挺谦卑,佛间也是,凡事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总之不是统治者太混蛋的错。
我这个混蛋统治者得好好想想回信的措辞,既然打算向他们示好就要一以贯之,要表现出诚意。
我们继续安静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小片竹林附近。苦竹点泪,香枫细语,下有苍苔,半倚临水荒篱。
“您为什么要这样拼命地练武呢?”柱间小声问我。他话音未落,其他人也用充满好奇的眼睛望了过来。
是啊,此时又没有德川乌龟的《武家诸法度》逼着人练武,以我的位置又不用怕遇上什么浪人,有什么事情多掏点钱让忍者去办即可,为什么我还要练武呢?
我之前说过,前十一年的人生一直很闲散,一没天赋、二没身体素质,到了不尴不尬的年纪才开始练武,和忍者自然不能比,在普通人中也肯定成不了猛将。虎丸的射术、迦南的剑道,都比我强十倍。他们都以成为名将为目标,我练武的目标又是什么呢?
往大了说,为什么我的心中充满危机感呢?谁想下克上,尽管让他来便是,我只要剃个度出个家,俗务全甩给家老们,世间纷扰从此再与我无关,谁公忠体国,谁欺世盗名,与我何干?
“哥,你看那只鸟,肚子上的羽毛是琉璃色的!”小孩子独有的清澈嗓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虎丸咬了咬下唇,沉下脸看着打岔的泉奈,后者好像刚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吐了吐舌头想要一笑了之。斑护短地梗起脖子回瞪虎丸,柱间连忙伸手拉住他。迦南和兰丸倒是一贯很风雅,吟起了“池潢不敢顾,侧见双翠鸟”的诗,也不知这个位面有没有张九龄。
我好像知道了答案。
我只是想让自己活下去而已,如果我能活下去,这个世界可能会有更多人活下去。
有太多事需要付出对等的代价才能做到,而我,会是最大限度缩小代价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