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拨云见日(2 / 2)

委托制度上?

是洗脑上吧!

明明是忍者拥有先进的生产力,在柱间时代就获得了相当规模的土地,甚至建立了政治机构,为什么还要局限于“一国一村”的制度,以至于直到鸣人时代还甘于被榨取剩余价值?

为什么,最有希望提高劳动生产率的忍者反而是最远离实体经济的群体?最应被国家牢牢掌控的暴力机关反而拥有相当的独立自主?当现有生产关系的价值率远远小于生产力的价值率,社会变革的开端却直到鸣人时代仍遥遥无期?委托是自我阉割掉主观能动性的理由吗?

简单来说——“甲雇佣乙杀丙,致丙死亡,谁是主谋?”

“……甲。”忍者们都是一副在人生道路上迷失的表情,半天才想起来回答我。

兰丸和迦南深深叹气,看我的眼神中包含了一丝可惜。但更多是冷意。

我背后发冷,如果我现在把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这套理论讲出来,那么就背叛了我所在的群体——我们把忍者当做猎犬驱使,事后我们吃肉,忍者分到一点点肉汤,然后他们饿着肚子舔舐伤口,我们却仍不满足,还要让狗互相撕咬,以他们的衰败为乐。

这不是“对”与“不对”能概括的问题。我没有回头路。

“于是仇恨就这样越结越深,渐渐变得总能遇上死敌的委托。挑战性越大的委托,当然,钱粮报酬也会更多——出得起这么高价格的人,地位也越尊贵。”

“是的!”柱间碰翻了空盘。

“最近三年伤亡比较大的单子都出自哪儿?”

“很多……”斑疑虑重重地来回打量着我和柱间的脸。

借着他们思考的空档,我开始挨个观察其他人的表情:虎丸目光炯炯地回了我一个过分灿烂的笑脸,一看刚才就在走神;迦南垂下头不发一语,仿佛入了定;兰丸眼底冷色不变,勾起薄唇似笑非笑,害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充分怀疑忍族之间的争斗是由人蓄意挑起的,他们尤其要破坏千手宇智波两大强族之间的关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将最根本的东西说出口,假装自己只把注意力放在千手和宇智波两族争端上。明里暗里的敌人够多了,现在我仅仅想争取这里的忍者已经要冒生命危险,再提社会改革的思想恐怕就立即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什么?因陀罗和阿修罗是宿命之争?不,军事是政治的延伸!而政治又是经济的延伸!战争的目的才是它的本来面目!而且不止千手和宇智波在争斗,原著里千手和羽衣不也杀得你死我活吗?而据我现在所知,火之国几乎每个忍族都能在国内找到敌手。哈!可真是巧!

“火之国十二郡,哪个?”我不打算再等了。

“坞屿、榉原。”

“舰屿。”

榉原?榉原!怎么会有榉原!榉原曾是我舅舅的封地,是我母系势力的大本营……上杉家曾在那里起兵支持武藤家,立下了赫赫战功……

我的胃一阵挛缩,刺痛几乎使我扔掉酒杯。

柱间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担忧地向前倾了倾身体。我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您是说——”斑反复念叨了两遍刚才的对话,终于反应过来。

“你们身处其中,看到的是亲朋好友被对方夺取性命;而我身处其外,看到的是火之国因此内讧不断、治安动荡、人口减员、战斗力受损……有些人乐见其成!忍族想扩张?往焦土上扩张吗?更何况到时候新世代都在战场上消耗完了!拿谁去扩张?还有兰丸你们!别以为和我们没关系!农民都死绝了谁给我们种粮食?商人都跑没了谁替我们交易?工人朝不保夕谁还敢给我们干活?这样的情况再持续个五年十年,一旦战事再起,列国大举入侵,各地纷纷割据独立——各位!不管是贵族武士,还是忍者平民,统统都得去见伊邪那美!”

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我,好像刚刚发现我其实会说话一样。震破耳膜的喊杀声在我耳畔响起,铁炮发射的刺鼻硫磺味萦绕在身边,千里良田燃起了熊熊大火,河川流下鲜红色的水……我使劲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景象晃出脑海。

“主公……”虎丸小心翼翼地叫我。

我看向三位武家出身的少年,虎丸眼中尽是茫然,迦南依旧古井无波,兰丸一扫轻佻举止,眉间皱出来一个浅浅的“川”字。

但他们的表现究竟是真还是假?谁知道呢。

“我这一番话,你们都听到了,想告诉你们的父亲或是其他什么人就尽管告诉吧,”我平和地对他们说,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拙者太顽愚,这个位置或许以后会换个足够聪明的人来坐。”

“您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三人这回倒是反应很快,齐齐拜下去。

“但那样的话,你们在我这里攒的资历就全白费了,作为最亲近的人相处,度过整整一年的年少时光,我也没什么可赔给你们。”

“我们绝对效忠于您,请您不要再说了!”三人越喊越大声。

我露出了最温和的笑容,一一对他们颔首。“我知道,一直以来你们都辛苦了。先下去吧,我还有话想对忍者说。”

金乌照得演武场暖意融融,没有飞扬的尘土,没有嘈杂的叫喊,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连那三个先后离去的身影也那么和谐。

我望了一会儿少年们的背影,收回目光看着对面的三个忍者:“现在想杀我的人可能更想杀我了。”

老实孩子宇智波斑今天不知第几次受到冲击:“什么?您不是——”

“都出来吧。”我打断了他的话。

你永远不知道你的屋子里能装下多少忍者——武藤彰成。

屋顶的阴暗如水般滴落,落在地上成了忍者;廊柱的木纹如漩涡般转动,浮出表面凝成了忍者;手编榻榻米的表面像开了什么时空门,无声无息冒出来几个忍者……几个呼吸之后,厅内骤然塞满了人,如泾渭两河般阵营分明地僵持着。

“哥,他不是没有查克拉吗?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人都在?”泉奈盯着我,悄悄问斑。

算上小忍者,这里统共有二十个宇智波和二十个

千手,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战斗力应该还不相上下。

我怎么知道不相上下?破损的装备和衣物表明,他们刚才在上面一定已经打过一遍了,我的屋顶还没漏,显然他们都能控制分寸,这不说明不相上下吗?

“从今天起,你们要在我的手下共事。我就要试试,如果没有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们是不是依然不能和平相处。”

如果没有我刚才那一顿剖明心迹,千手和宇智波们可能就要炸锅,但他们现在只是以沉默来表达不满。

忍者们以前不会没想到我说的这些,总会有人意识到不怀好意的主顾其实带来了更多的危险,但仇恨已经混淆了大多数人的视听,况且今天我“帮他们”提到的复仇对象已经包括众多贵族,甚至上升到了一郡之守,这不是单单一个忍族能对付的,他们必须要借势。我相信我的决意会很快传到千手佛间和宇智波田岛耳朵里。

尽管我是个傀儡,但好歹也是个大名,是非常有含金量的傀儡,对吗?

“之前,二十个齐心协力的千手能替我阻挡刺杀。”我看向千手方面的负责人。

“勉强能。”那个中年人说话很中肯。

“杀我的人已经来了七次,我却还没死,必然会有第八次刺杀。第八次不成功,还有第九次。”我很豁达地陈述着事实。

千手的忍者和我相处了这么久,到底是有点情分在,听到此话纷纷开口想要劝谏。我用手势制止了他们。

“如果你们互相袭击,分给我的注意力就会变少,第八次袭击就会是我的死期。”

“换句话说,我要用我的生命为赌注,赌你们能够和平相处。”

他们答应了。

我的内心可远没有表情这么平静。钱塘江大潮看上去只是平直的一线,但是内里却蕴含着崩山倒海的力量。

我说不准此时心脏的狂跳意味着什么,惊慌,肯定惊慌,我还不想死,可我的行动却像在找死;还有一点点窃喜,希望总是珍贵的,哪怕它十分渺茫。

我愿向着希望死,不愿浑浑噩噩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