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间?”柱间似有所感,忽然抬头向东方遥望。
没人回应他。除他之外,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面前的城墙,恐惧又期待着什么未知的事物。
柱间前面是两排长枪足轻,每人配备一面松木盾,身后是两队弓箭手和还有余力的十几个忍者。两座木结构的大弓藏在两侧的箭楼内,除了负责这两个利器的军士小队,其余人等都站在柱间昨日犁出的那道壕沟后。
“最后说一遍,听到命令再出枪,听到命令再放箭,除传令官外任何人不得发出任意声响,违者受罚,后退者斩!明白了没有!”伊东低声吼道,话语中杀气四溢,激得柱间浑身一震。
队中武士肩负起监督职责,将伊东的命令传给每个士兵。他们不敢质疑伊东的领导地位,因为在此之前这位守城名将已将所有抗令不遵的足轻大将一撸到底,包括那个狂傲的奥羽胜一。
这就是大名所说的“令出必达,令行禁止”吧,柱间想道。
忽然,他动了动耳朵,听到一种皮革拉扯的声音。
伊东比他反应更快:“上盾牌!”
漫天飞矢如蝗,哪怕是关城内后排的新兵也知道,战斗开始了。
敌方弓箭手有风遁忍者助力,我方材料充足,松木大盾防守严密。三轮箭后,足轻队中只有两三个倒霉鬼受了轻伤。
慢慢的,箭雨停了,城下爆发出激昂的喊杀声。
伊东沉着以对:“长枪手预备!”
枪足轻纷纷将盾牌传到队伍两边,专有一队预备兵将它们一一靠在墙边备用。
几架云梯颤颤巍巍搭上墙头,攻城者显然没什么经验,做出的□□比墙高出一截。第一排枪足轻几乎不眨眼,呆呆数着云梯顶端的每一次颤动。
第一个敌人冒出头颅,他是个魁梧的大汉,一手攀着梯子,一手挥舞着弯刀,怪叫着翻过墙垣。他没受到任何攻击,轻松又幸运地跳下墙。
但他很快就叫不出声来了。他掉进了一道已经结冰的深壕,壕沟边缘异常峻峭,当他疑惑地抬头仰望时,他看到两个手持长枪的足轻也在直勾勾地回望自己。
“长枪——杀!”有人爆喝道。
“长枪——杀!”枪足轻们如梦初醒,齐声如狼群般长嗥。
第二个风之国足轻登上了城墙,他谨慎地先露出一双眼观察墙内情况,但特意增高的墙体让他看不见壕沟。直到他整个上身都冒出墙沿,结冰的沟沿才映入眼帘。扫视到坑底血肉模糊的人形,他犹豫了。
抓住他这一瞬间的停顿,三名弓箭手当机立断撒开弓弦。
箭头精准扎入风之国足轻的胸口,他一声都没来得及喊,头朝下软软栽进壕沟。
第三个敌人又冒出头来。
柱间几乎不敢相信,就是靠伊东这简单到极致的战术,短短一刻钟内就收割去数十条人命,比忍者的效率还要高得多。攻上来的敌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填进了沟壑,除了几个忍者来得及放出忍术,剩下的人连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己方只有不到十个伤亡,被自爆忍术伤到的人当场毙命,其余人都是轻伤。
敢于爬上云梯的敌人越来越少,最后再没人愿意上来,他们对城上的情况一无所知,对未知的恐惧压倒了一时的血勇。
伊东没有露出得意的表情,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木盾铺路,热水预备!”
枪兵们仿佛梦游一样,依令将松木盾铺在壕沟上,正好嵌入城墙内侧预先挖出的沟槽。预备队抬着煮好的雪水,稳稳当当踩在木盾上接近墙边。
伊东大步走到垛口处,柱间下意识跟在了他身旁。两人一起看着城下的敌人又被组织起来爬上云梯。
伊东冷冷开口:“预备——倒!”
沸水飞流直下,先将敌人的皮肉烫烂,复将城墙涂上一层坚冰。敌军要么因为剧痛摔落,要么因为冰面滑落,城下又是一片哀嚎。
柱间已经麻木了,他将一个滑倒的预备兵扶起来,这是他在这场战斗中唯一需要做的事了。
“呜——呜——”法螺声响,敌方终于决定收兵。
伊东却还有对策:“弓箭手预备!弩机!给我瞄准吹法螺的那个方向!”
柱间终于知道了那种皮革拉扯的声音来自哪里,一阵令人牙酸的上弦声后,数不清的箭矢如飞鸟般欢快离弦,没入城下人群中,让灰扑扑的人群绽放出艳丽的花朵。
“铮——嗡——”
百鸟之群间,两支格外粗长的锋矢破空而出,直直刺向法螺边发出号令的敌军大将。
“能射中吗?”柱间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
伊东没作出回答。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溃散得毫无章法的敌军,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他视线范围内。然后他朗声说出今天最后一道命令:“所有战斗人员,解散,去城下休息。换乙组的人上来守城。”
守军们紧绷神经已有一天,听闻此令,无不长出了一口气。新兵们庆贺自己终于活过了人生第一场仗,老兵们则感慨这一仗赢得轻松,戴罪立功的头目们也忍不住对伊东心悦诚服,只有忍者们,第一次用有一些畏惧的眼神看向了这位普通人将领。
柱间注视着伊东俊朗的侧脸,觉得自己或许从没认识过他真正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