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当初，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被他迷住了。

他有着长睫掩盖的明亮大眼睛，如乌云般顺滑的黑色毛发，不令人感到压迫感的中等身高，发达肌肉包裹着的长腿，久经锻炼的流畅肌肉线条……

不要误会，我说的是千手柱间——

——身边的松雪丸。

仿佛听到了我充满彩虹屁的心声，这匹年轻的马儿微微挣松缰绳，小踏步走向我，将脑袋搁在我肩膀上磨蹭。

“不，今天不劳动你，歇着吧。”他的鬃毛糊了我一脸，嘴唇磨得我脖颈处一阵麻痒，我偷偷在他的遮掩下笑了出来。

“叮——”背后传来金属相击声。

我抱着马颈回头去看，新一轮的演武结果已然揭晓：迦南高弓步直立，手中的长刀横在斑颈部一掌以外；斑低弓步下意识缩头，手中直刀抵在迦南腰际。

二人停顿了几个呼吸，同时退后两步，血振收刀，而后微微倾斜上身行礼。

“拔刀时迦南更快，而上步时则是忍者更快。”虎丸评价道。

“可能和迦南你多了一个挥砍的动作有关，”兰丸空手模拟着两人的动作，“忍者则直接突刺。”

斑和泉奈在用其他人看不懂的手势交流，刚才交错那一瞬间斑似乎没控制住开写轮眼的冲动——他们在关于血继限界的保密工作上一向都非常严谨。

“殿下。”柱间示意我看一眼大门。

除在我这边聚集的少年外，场中年岁稍长的随从、武学教练们都已将目光投向门口那人。此人丰神俊朗，一身桦色衣衫格外显眼。正是伊东骏三郎。

“伊东老师，”我上前相迎，“您来此处是要为我讲学吗？”

伊东比我高了一头有余，我还没走几步，他已快步流星到我身边：“您若是愿意听，我随时都可以为您答疑解惑。”

“哈哈，那可真是我求之不得的机会啊！”

“哪里哪里。”

我们来到屋室前，少年们都收起武器向他行礼致意。伊东久负盛名却毫不骄矜，授课旁征博引，深入浅出，短短十五日下来，即便是之前并不认识他的忍者们也对他十分尊重。或许这就是人格魅力吧。

“咦嚯嚯嚯——”马儿喷着响鼻，原地踏了几步。

你看，人长得帅，连马都愿意和他打招呼。

伊东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松雪丸：“这是您的坐骑吗？”

“是，榉原上贡来的马，我给他起名叫松雪丸，下个月满三岁，还是个捣蛋鬼呢。”我捋着马儿长长的额头，他亲昵地顶了我一下。

自古名将配宝马，一马一人站在一处，竟使众人再难挪开目光。伊东骏三郎气质出众，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爽朗清举，巍峨若玉山；松雪丸浑身上下玄铁般黑，四蹄踏雪，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不盈丈；从蹄至项，高五尺余；腾跃踏空，似可倒海翻江。

伊东比量着马肩的高度，渐渐皱起眉。“近些年的榉原马好像不如之前那么高大。”

我和忍者们对马匹都一无所知，而小姓们的军旅阅历也不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这时有人接话道：“伊东大人，不止榉原马，芦上和荻野地区所产亦是如此。近些年数个马场荒废了配种，军马的标准一降再降。”

“军马的标准一降再降？”

“是的，肩高从四尺二寸已降到了四尺一寸，几乎要降到雷之国山地马的平均高度。”

说话者是几位武学教练中最高大的一位，伊东对他点了点头：“殿下，这位是？”

“荻野七本枪之一，青木新丞。”

双方都是有名有姓之人，眼神交汇之时颇有种英雄惜英雄的气氛。和柱间与斑之间的友情、虎丸与迦南之间的配合不同，两个成年男人更因嗅到对方身上与自己类似的战斗气息而兴奋。

“青木新丞，”伊东郑重重复了一遍，转向我，面容变得严肃，“那么就以我与青木谈论的这个问题为由头，开始今天的课程吧。”

日短星昴，时维仲冬，天气寒凉。刚刚剧烈运动过的少年们还在流下汗水，雾气从口中逸散而出，与长空白云混为一体。我们没有急着进屋去享受炉火，一双双眼睛迫切地看向伊东。

“我们先来做个比方。假如我和青木各有上等、中等、下等三匹马，我们要比试三次，赢两次的人可得优胜，那么我该如何做？”

田忌赛马的故事，我再熟悉不过：“用您的下等马对付他的上等马，用您的上等马对付他的中等马，用您的中等马对付他的下等马。”

“正是如此。现在如果按照兵力多寡、军备质量和军队士气将国内的武装力量分类，谁可为上等、中等、下等？”

这个问题有两种答法，我用眼神鼓动虎丸，后者不确定地看了看兰丸和迦南，甚至看了圈柱间和斑，终于发现实在没法推脱：“……坂原大人的军队可为上等？”

“不，不是这个意思，”伊东摇了摇头，依次指向洒扫下人、泉奈和自己，“殿下？”

老师指名叫我了，小姓们立起耳朵，柱间和斑都对我投来“你有点惨，加油”的目光，泉奈则幸灾乐祸地咧开嘴。

被虎丸排除了一个答案之后，我觉得剩下的那个思路应该正确：“忍者精英作为雇佣兵，剽悍勇猛实力强劲，可为上等；普通忍者与铁炮、骑兵、枪武士久经训练，服从命令熟悉兵械，可为中等；一般足轻和农兵战斗意识较弱，数目庞大却易溃散，可为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