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茫中,我慢慢恢复了五感。寒冰般的空气冻结住每一寸皮肤,刺鼻的血腥味直冲入鼻腔,舌头抵着上牙膛尝到苦涩,令人晕眩的耳鸣逐渐消失,万籁俱寂。
我睁开了眼。
一双黑洞洞的眼眶正注视着我,横贯眉骨的箭孔中纠结着数不清的蛆虫,下颌缺了一半,整个骷髅泛着一层青光,仿佛是被伊邪那美赏玩过后留下的气息。
而我面前有上万个这样的骷髅,层层叠叠堆积成山,每一双空洞的眼眶似乎都在冷冷射出视线,集束于我身上。而我的脚下,是他们曾经鲜活有力的身躯,在我低头那一瞬间立刻腐烂成累累白骨。鲜血从尸骨间涌出,自地底漫灌上来,很快覆盖了我的脚背。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踩碎了一根朽败的腿骨,整条小腿直接插进了满是断骨的陷坑。骨刺刮走了我的皮肉,剧痛让我忍不住哀嚎。
哀声起时,骷髅山中的阴暗缝隙突然闪烁起一点红光。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我顾不上哀叫,忍着二次伤痛拼命拽出小腿,拐着一条残腿跌跌撞撞地奔跑起来。
大地在颤动,血河已沾湿了我的大腿,身后传来不祥的骨骼摩擦声,但我没有胆量回头,一心向远方泛起白光的天空下奔去。
许多熟悉的物什浮在血河上,有绘着武藤家纹的竹铠,有一张狮子皮,有一根漆面刀鞘……
还有一张死人的脸。
血河已经涌到了我的胸口,我在艰难跋涉中分神瞥过那张青紫色的脸,又不敢置信地回过头认真看了第二眼。那是我认识的人。
是我的父亲,武藤彰雄。
他睁开眼,我第一次听清他的声音,咬字有力,充满威严。
然而他对我说的是:“别逃了。”
什么?
我愣了下神,然后绕过他,坚定地继续向天光微明处前行。
他仍然一动不动地浮在血泊之中,重复着:“别逃了。”
一声怪叫盖过他的劝告,从尸骨堆中爬出来的怪物发出了骨哨一样刺耳的尖啸,每一次活动时的骨头摩擦声让人牙酸。
我对一切充耳不闻,可是血河最终还是漫到了我的脖颈。一双双骨手缠住我的脚腕,抓住我的腿,绕住我的腰。几可触天的尸骨怪物沉默着站在我身后,缓缓弯下腰,血河反射出它由无数头颅组成的诡异面孔。
它在盯着我。
在血河涨到我嘴边前,我苦笑了一声,放弃了挣扎。鲜血很快钻入了我的七窍,世界一片血红。
“怎么办?”
寝殿内,大名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浑身打着冷颤,脸色逐渐有由通红转为紫红的趋势。忍者们和小姓们面面相觑,试图从对方焦急的眼神中找到解决办法。
迦南最先打破僵局,他瞪了忍者们好几眼,最终只狠狠捶了下地面:“我去找西园寺医生!”
他提到的西园寺应石是大名之母从京都延请来的医师,汉方医医学世家出身,专攻内科,此时去找来当救兵再合适不过。虎丸也想到了这点,咬牙看了大名一眼,跳起来大步跟上迦南。
兰丸略通医术,跪在大名身侧搭腕把脉,眉头皱得死紧;柱间明知医疗忍术治不好内里疾患,仍然将手敷在大名滚烫的额头上持续输出着查克拉,似乎这样做真能缓解些痛苦;扉间用水沾湿大名的脸来降温,泉奈在他身边默默帮他拧毛巾。
“斑,”柱间长叹一口气,站起身对抱着被子绕过来的挚友交代,“你得去请个人来。”
“谁?”斑把被子交给扉间,跟着他走向门边。
柱间苦笑起来,指尖在两人面前各点了一点:“一个或许能救我们的人。”
斑目光一凛:“什么?”
“你且附耳过来……”
“我明白了。”听完之后,斑恍然大悟,毫不犹豫地瞬身离开。
柱间合拢纸拉门,将寒风关在门外,看着倒在众人包围中昏迷不醒的大名,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扉间,”他接过弟弟手中的汗巾,“你去把奈良他们叫过来,要告知他们缘由,但务必不能走漏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