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二十五年的十二月下旬,嵯峨山城城下町的酒肆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眉飞色舞讲述风火之战的人,一种是支起耳朵听的人。表演落语的艺人遭遇了行业寒冬,听众都想知道些战争中发生的趣事,没人再去关注市井百姓的家长里短。
房间角落的榻榻米上,一个留两撇老鼠须的中年男人正倚着墙角,在众人包围中大拍膝盖吐沫四溅:“话说那浜坂元亲十万大军踏遍雨之国,所到之处男女都被迫为他们干活,粮食全部抢走,寸草不留……”
“真可恨!”众人咬牙切齿,又心有戚戚焉。
“……风之国狼子野心,硬追上了咱们武藤军势!只见本阵中闪出一人,红盔白马,手持□□杀向浜坂元亲……”
“是谁?”众人急忙问。
讲述者往山上一指:“正是咱们这位殿下!”
“真不愧是彰雄公的儿子!”强敌进犯,众人不由得念起来前代大名的好。
讲述者滔滔不绝:“……又听得轰隆隆一阵霹雷,箭雨射出,杀得马回骑兵是人仰马翻!”
“好!”众人大叫,心满意足地分散回各桌,不一会儿又忍不住交流起雪原合战的事来。
讲述者喜滋滋地收下听众替他点的劣酒,迫不及待干了一杯。
他把酒杯放下时,一个头发炸炸的俊秀少年站在了他桌边,低声询问:“关于风火之战的事,你知道多少?”
讲述者从怀中摸出个染血的钵卷:“我平太当时就在军中!你说我知道多少?”
“请你讲讲,”少年将刀横在了桌面上,他身后更小一点的孩子扔出一串铜钱。
平太盯着那柄乌沉沉的无镡刀,心里开始打突:“你想听多少?”
少年有些不耐烦:“你知道多少就讲多少。”
平太把钵卷慢慢收起来,偷偷四下打量,心下痛恨自己怎么选了个这么隐蔽的位置,这两个人正好把唯一的出路封死了。
“铎——”那个小孩微微一笑,把一枚寒光四射的铁菱插在了桌上。
“如果你们想知道雪原之战的事,请跟我来吧。”在平太缩到炕桌下之前,一个温和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
斑和泉奈转过身,一个穿着竹青色羽织的年轻武士正坐在榻榻米边,对他们点头示意:“这个人并没有参加过战斗,你们问错人了。”
斑皱皱眉道:“你为何这样说?”
年轻武士站起身向外走:“第一,大名骑黑马而非白马,第二,武藤家打的是埋伏战,风之国只是追击斥候,第三,大名没有进行单骑讨,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不知道那个武器——”
斑和泉奈跟在他身后,等着听他的下文,他却停下来挑眉看向两人:“——这武器乃是军情机密,二位小友不先通报下姓名吗?”
“我叫斑,他是我弟弟泉。”斑谨慎地不透露姓氏。
武士的眉头挑得更高:“宇智波?”
泉奈无声拔出了刀,斑也摆出了结印起手式:“你又是谁?”
“在下天海仁治,”武士对刀光视而不见,继续往前走,“既然你们二位出现在这里,那宇智波一定回绝了雷之国。好啊好啊,北边不用打仗了!”
斑心中一震,握住他的手腕:“把话讲明白!”
年轻武士随和地站住,如水般柔和包容的眼神笼罩住斑,说出的话却让他惊异万分:“你们的谈吐、行动速度、武器、年龄、手上茧的位置证明了你们的忍者出身;衣着打扮证明了你们来自更寒冷的地方,多半是北方山区;不惜威逼利诱也要详细了解战事,说明你们没参战,但现在战争结果对你们很重要。听说坂原两天前兵临坞屿城下,坞屿城大岛竜哉立刻开城亲迎,把酒畅谈表明心迹,坞屿附近有名望的忍族可不多。”
斑和泉奈目瞪口呆,嵯峨这地方的人光一个坂原知宣就够可怕了,这个天海又是怎么回事?
天海仁治表情宁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波澜不惊地扭头接着往山城方向走。
斑看着他的背影:“站住!你要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