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重(1 / 2)

只要世上还流传着《罗摩衍那》,猴神哈奴曼便会继续在此世游荡。

哈奴曼一直都在。

只是,他所熟悉的罗摩已经不复存在了。

成为孔雀仙人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变成了世间一切正法的敌人。

他既非罗摩,亦非苏羯罗或水持。

他以为自己早已和过去一刀两断。

可是,当奎师那在哈奴曼面前自以为是地讲述罗摩救悉多的意义,侃侃而谈那堆早已被他弃如敝履的狗屁正法,孔雀仙人却不知道,他心中的怒火究竟是来自苏羯罗,还是哈奴曼曾经最为信赖的罗摩。

哈奴曼没认出他。或者说,自己在哈奴曼眼里早已不再是那个如同太阳般,温柔善良,光明磊落的拘萨罗王子了。

同样带有毗湿奴的神性,奎师那和罗摩对于哈奴曼来说尚且不一样。

自己这个冷酷无情,草菅人命的孔雀仙人,又如何跟罗摩相提并论?

哈……

罗摩……

那个荒唐的家伙,那个抛妻弃子的懦夫……早已不复存在了!

灭法时代,不会再有罗摩诛灭十首王,重塑正法的传说。

“别再流鳄鱼的眼泪了。你们并非为哈奴曼的死哭泣,让你们难过的,不过是唯一一个能阻止我的人死了!”

灭世的炎刃充盈着能量,孔雀仙人扬剑斩向了灭法的最后阻碍,就像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斩断自己的过去……

利刃落下的瞬间,炎刃的形态如同被风吹散的火焰,在半空中扭曲,而剑刃的上半部分竟出现在了他身后!

那正是左手开弓者忍着血毒带来的痛楚在友人身前布下的……扭曲空间的弦。

“因陀罗之子,这就是你最后的把戏吗?”

他早已看见了那一剑落下的结局。但那把剑却仍未收回,他狞笑着,将炎刃完全刺了出去……

“持刀之人,死于刀下?”

血花在金色的迦楼罗背后盛开,伴随着断骨的脆响……被扭曲的不再是炎刃,而是阿周那的手!犹如被龙卷侵袭的沙罗树,犹如被卷进漩涡的桅杆,他的手指以极其诡异的姿态弯折……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开弓的手指在扭曲的空间里一根根不受控制地反折,旋转……

紧接着……是延时的痛感。

“啊啊啊啊啊啊!!!!!!”

钻心的刺痛在一瞬间扰乱了射手对迦楼罗的控制,重重地坠落在血染的战场上……污泥与尸血溅满了他皎洁的长衣。

“帕斯……!”

奎师那拖着那具将近腐朽的残躯大步奔向了他的那罗。步履瞒珊的背影……就像那个追逐着悉多幻影的老国王。

“帕斯!!!!!!”

他从淤泥中刨出了友人的脸,却连将他从泥泞里拖出来的力气也没有。

“马达夫……我的弓呢?”

奎师那不敢去看仍旧埋在淤泥中的那双手被沙兰加弓扭曲成了什么样子……他只是一边颤抖着替友人拭去脸上的血污与滴落在他脸上的泪水,一边用平日里那温润而美妙的声音安慰道:

“帕斯,已经够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马达夫……帮我把弓拿来……”

阿周那微弱的声音近乎变成了恳求。从他看见那双莲花眼的一刻,他就知道了友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是他绝不会允许的事……

“再让我试一次吧!求你了……马达夫…………”

“我不会离开你的,帕斯。”

奎师那贴上了友人的前额,柔声说道:

“你我都明白,相逢于此世只是一场短暂的梦幻泡影,再美好的梦也有结束的时候,但有些东西,并不会随着梦醒而消失。”

‘整个宇宙成为一个整体,动静之物均由它所包容,现在就请您仔细看看吧,想见之物都在我的形体之中……’

“马达夫!!!!!!!!!!!!!!”

阿周那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灵基也极其不稳,恍惚中,他仿佛再一次看见了马达夫将整个宇宙容纳其中的模样……他的马达夫缓缓站起身,如同千颗闪耀的星辰同时升空。阿周那想要伸手拉住远去的友人,那个身影却被不断拉远。

“必要的时候,只需做你该做的事就好……”

奎师那身上的光芒正被一点点剥离,如同被黑洞吞噬的星河……那些光芒在孔雀仙人身边汇聚,他的炎刃也越烧越旺……

“用你的灵魂,为旧世界的毁灭燃烧……用你的鲜血,来为这把斩灭正法的剑淬火!!!新的世界里不会再有你的正法,也不会再有神的游戏!”

仙人高举着灭世的炎刃,走向了纷争的化身,在他眼中,自己或许真的成了另一个故事里,那个为人类盗取了火种的普罗米修斯。

可是,普罗米修斯的火焰,将人类引入了一个更加美好的纪元。

他手中的火,又是什么呢?

“你口中那个新的世界确实没有什么正法,没有什么神权,但除此之外,你还给其他人留下了什么吗!!!???”

那两个螳臂当车的渣滓,再一次挡在了滚动的车轮前。

孔雀仙人知道,眼前那位持盾的女子已经没有足够的魔力重新撑起一座白壁之城。而她身边那位凡人更是弱得可怜。

他不屑于杀死这两个弱女子,就像人不屑于杀死蝼蚁。

但疾驰的战车会因为路上有一窝蚂蚁就掉头吗?

眼看白色的战马就要冲开那层脆弱的盾牌,奔向恶神伽利之时,那把炎刃忽然变得格外沉重,孔雀仙人刚才还能肆意挥动的武器,如今就像一根铁钉一样刺进了泥潭里!

“可恶……这不对……不应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