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小女孩，不知不觉长成了大姑娘，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看到她这样虚弱的模样，在他心里，顾安妮一直是那个活泼好动，阳光开朗的少女，她每一次出现都带着满身取之不尽的活力，像一缕阳光一样照进他的眼睛里。

叶戎的心疼，在这样一个寂静无人的深夜弥漫着泛滥，他无法想象，她今天从医院里身无分文的跑出来，从市区一步一步，拖着病塌缠绵的身体走到他所在的郊外军区，终究是用了多大的毅力，她几乎算是一天没有吃饭，而他刚才还在跟她掰扯是非的问题。

叶戎此时此刻特别想抽自己几耳光，刚才应该让她把饭吃了再说才对，也不至于这样，空着肚子就睡着了。

“安妮？安妮？”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顾安妮蹙了一下眉头，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痛苦的神色，叶戎忽然不忍心叫醒她了，她现在一定很痛很痛，也许只有睡着了，能缓解她的痛苦吧。

叶戎轻手轻脚的抱起她，他弯着脚聚集了力，却不想自己差点被晃个跟头，顾安妮的体重，轻的让他诧异，触手所及只处的腿弯，肩膀，她的骨头咯的他有点疼。

窗外的夜色空旷而生硬，叶戎的心，飞回了十几年前那个时候，那时候顾家跟叶家还是私交很好的，顾家的爷爷经常带着他的小孙女来叶家玩。

叶戎周末回家，就看到阳光暖暖的草坪上，有个小女孩席地而坐，肉嘟嘟的小脸白嫩透粉，他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住了。

安妮那时候冲他甜甜一笑，他就被这个小屁丫头勾去了心魄，他愿意宠着她，愿意陪她玩，愿意跟她黏糊一下午，叶启他们都没什么耐性，他们不屑于跟女孩子玩，只有他，围着小小的安妮团团转。

“二哥，二哥，你陪我放风筝好不好。”

“二哥你看，我画的这个小猫好看不好看？”

“哥哥，你快过来，你看我今天的衣服好看不好看？”

“我今天得到老师表扬了哦，你要不要也表扬表扬我？”

“叶戎，我好喜欢你的名字。”

“我发现我喜欢你，怎么办，我算不算是早恋啦？”

“叶戎，你要离开法国，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还能经常见到你吗……”

“你答应我的，为什么都做不到。”

“你为什么……不理我呢……”

他轻手轻脚的，跟护着珍宝一样，如同小时候那样，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脱去鞋子，小时候肉嘟嘟的小脚丫子现在骨瘦嶙峋。在休闲的鞋子里空出好大一块。

他小心翼翼的拉过毛毯给她盖上，旧时明媚的童颜与现在憔悴苍白的女子重叠，他竟然一时有些恍惚的记不清，哪个才是顾安妮，眼前这个，又是谁……

叶戎本来是想，过了这一夜再把顾安妮送回医院的，可是没到半夜，顾安妮就突然咳血了，她第一次在叶戎面前发病，那副惨烈的模样让叶戎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都惊慌失措，寂静的军区热闹了一阵，救护车呼啸着来了又走了。

顾安妮用了一天的时间走到这里来看他，看了他一眼，连一口热饭都没吃，就成了这副样子，军区内恢复了寂寥，叶戎站在门口，浑身禁不住的颤抖。

天哪，他到底在干什么，到底经历了什么，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飘忽，看着自己身上，被顾安妮吐上的血，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