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烛双目含笑,点头应下,乖乖改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
另一边,顺娘又自斟自饮了几杯,白皙的面颊就火烧似的红了。
别看顺娘是酒坊的老板,酿得一手好酒,可她本人却不是很会喝酒。
三杯烧刀子下肚,腿就打晃。
而像“如狂”这种酒性不烈的酒,顺娘平日里最多能饮两壶,可今日顺娘才饮了不到一壶就已经有些微醺。
大概是因为她心情不佳的缘故。
常听人说,心情不好时饮酒更容易醉,应该是有几分道理的。
顺娘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她叫叶雪烛和顾寒时两人慢慢喝,自己去活动一下筋骨。
叶雪烛原以为顺娘是要去扫扫院子,或是去整理整理酒坛子,为的是让自己醒醒酒。
谁知顺娘竟弯腰拾起葡萄架旁,一根两尺多长的竹竿,走到小院的开阔处,舞了起来。
叶雪烛出身将门,打小见惯了舞刀弄枪,她看得出来,顺娘舞的应该是套刀法。
她也看得出来,顺娘并非花拳绣腿,而是确实有些真功夫在身上。
与顺娘相识那许多年,顺娘从来不露,叶雪烛便也不知顺娘懂得些拳脚功夫。
她是五年前,城中发生那件大事以后,才从别人口中知晓的此事。
当时她被关押在衙门的地牢里,一日,她被卓文翰抓去用了一番私刑后,意外的没有晕过去。
她瘫倒在牢中冷硬的石砖地上,听几个站在不远处闲聊的狱卒说,说城中大乱那日,德胜街上开酒坊的那个顺娘,提着一把三尺多长的大环刀,立在得胜街的牌坊底下,来一个蛮人就杀一个。
大乱平息后,就数城东和城北情况最为惨烈,几乎被大火烧成了废墟。
可位于城东的得胜街,却半个火星也没溅到,街上的商户与住户,也都安然无恙。
在叶雪烛看来,顺娘的义举,足以给她立碑树撰,让她流芳百世,可那些狱卒谈论着谈论着,味道就变了。
其中一个狱卒说,顺娘这小娘们够泼辣,够有味道,还说将军府如今倒了,顺娘失了靠山,也硬气不了多久,等过阵子他便亲自过去试试,那小娘们在床上够不够劲。若试过觉得好,兄弟们再一同去快活。
叶雪烛听不得那些狱卒在背后如此侮辱顺娘,她用手肘撑起身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骂那些狱卒是禽兽,警告他们若敢去欺负顺娘,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奈何她的嗓子已经坏到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悲愤的呜呜声。
几个狱卒听到声音,不由的看过来,眼神猥琐又下流。
那牢里关着的,才是真正的天鹅肉,不,是凤凰肉。
若非他们卓大人明言说不许,他们早就将这只小凤凰拆骨入腹了……
见叶雪烛抱着果子露的手在发抖,脸色也突然变得很难看,顾寒时忙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雪烛摇头。
顾寒时看着叶雪烛,焦急又担忧,“你不许对我说谎。”
叶雪烛默了默,才小声说:“忽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顾寒时的心莫名地揪疼了一下,不由得抬起手,想如少年时那般,摸一摸叶雪烛的头。
谁知叶雪烛却放下手中的果子露,倾身过来,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寒时,你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嗯。”顾寒时轻声应下,抬起手来,温柔地摸了摸叶雪烛的头。
夕阳的余晖洒满整座小院,也泼洒在院里的三个人身上。
也不知是因为夕阳太美,还是因为酒太香醇,三人都暂时忘了心中的烦恼。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第二日,叶雪烛才陪楚宥一同用过早饭,温王府就来人了,说是奉世子之命,接叶姑娘过去叙旧。
楚宥还在吃楚宁的醋,见温王府这么早就派人过来接他阿姐,楚宥心里甚是不悦。
但为了在叶雪烛面前装懂事宽容的大人,楚宥强忍着怒气,硬是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
只在送叶雪烛走时,说了句,阿姐可要早些回来。
叶雪烛应下以后,就大步匆匆的向外走去。
望着叶雪烛渐渐走远的背影,楚宥差点儿就追出去,说要与叶雪烛一同去温王府。
幸好不明所以的兴来疑惑的唤了声“殿下”,楚宥才顿住脚步,心道一句好险。
倘若他真的追了出去,至少在他阿姐那里,他醋坛子的名号就算坐实了。
叶雪烛提着她特意为楚宁准备的两坛果子露,脚步飞快的去到门口。
见站在门口等着接她的,竟是个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