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曾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旧地重游象孩子一般高兴。重新辨认出门上那一幅幅花卉图画和一尊尊高底座的大理石半身塑像，他的目光露出叹为观止的神色，不停对旁人说：“我又回来了。啊，我亲爱的弟媳，虽然带来大量美丽的古董，旧貌丝毫未变，你真是一个聪明的保守派。”

姑妈这才好像忽然看见他们似的莞尔一笑，她回敬说：“不过，您总该发现多少有点变化吧，人地生疏之感难免有。”

回击之后，姑妈向国王伸出胳膊让他挽着准备就席。就在这时，众目睽睽之下，克里佩拉冲到菲利普面前吻他，并大声喊道：“我在等你呢，亲爱的。”

“不……我对她一无所知。”菲利普遮遮掩掩，想为自己辩护，又不愿撒谎，以哀求的目光看着克里佩拉。

“我正把您的大名介绍给我的女伴，对，她很孩子气。”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上前拉过克里佩拉，压低嗓门说，“亲爱的，你有些太心急了。我说过会作出安排的，别挣扎，我又不是吸血鬼，一切都会好的。”

“夏尔？”

“我们不用餐，姑妈，她想去公园看海湾风光。”回答姑妈后，我懒洋洋地补充道，“您会迷路的，我给您带路吧，如果您乐意的话。”

我边说边搂着克里佩拉的腰，象两个恋人走出去。克里佩拉剧烈的挣扎起来，她大喊大叫：“你是个无赖！放开我！”

但没人阻拦我，贵族都是些胆怯的家伙。我的双眼禁不住闪烁起讥讽的目光，打量着这位自视甚高的姑娘：“你似乎以为，凭那身考究的服饰，就能成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你还不明白吗？小姐。如果国王不乐意，没人会在他眼皮底下被带走。也就是说，你无关紧要。”

“你也好不到哪去，先生，我们都只是小人物，生来一无所有，死时一无所有。”

我驱车远行至后山悬崖，沿山间小路飞驰。险峰山路间，蓝灰色的冰川，耀眼夺目的平原脱颖而出。如此海拔高度，空气变得新鲜而清纯，令我飘飘欲仙。打开车窗玻璃，从山巅俯瞰，只见一个蓝灰色的深潭，几乎令人头晕目眩。阵阵波涛清晰可辨，柔和与明晰中蕴含着某种崇高。

“我从小就喜欢海，尤其是浪花四碎在悬崖峭壁那细微而美妙的声音。”

“人掉下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碎。”

克里佩拉忽然剧烈扭转方向盘，在山地控制汽车本就不容易，这辆车也不灵敏。我猛地刹车，但已经来不及，岸边沙砾地巨大的惯性领着车直冲悬崖。

“跳车！”我大喊一声，气浪翻滚着猝不及防间被甩了出去。耳鸣许久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身处崖边，命悬一线。克里佩拉跌跌撞撞的走过来，她的状态好很多，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至今无人发现你内心空洞，但孤独和绝望总是无由来的包围着你，你想跳下去的，只是没有勇气，先生。”克里佩拉将我向前推，“祝你好运。”

我张口而无法呼救，一丝反抗都没有，连着碎石滑落下去。

克里佩拉向下看看，汹涌的海浪似乎凝固不动，海面在不觉中变幻着色彩。海湾深处，那片三角港呈现出鲜奶般的蓝白色。

一切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