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愚蠢的尝试。

“出来！”我冲着画像大吼大叫，“你就那么恨我吗？哪怕就在这，都不愿意再看我一眼？艾德·科林，你这个懦夫！你把所有人所有事都抛下，砸在我的头上后逃之夭夭，你真的，真的是撒旦的化身吗？你怕见我？每次托人给我寄一张没头没脑的信签，让我不安，愧疚，你觉得这很有趣吗？”

我的声音逐渐低沉，直到了无声息。愈愤怒，我就愈感无力。对着空气发泄怒火，这么可笑的事情，可我是兰斯特。我曾经骄傲的就像花花孔雀，恨不得展示我每一根尾羽上的翎毛。

“你毁了我的信念，我的前程，然后一走了之。我恨你，艾德·科林。”我触摸画像上的那个背影，“你呢？就不恨我吗？来找我复仇啊。”

无声无息，可我知道他就在这，透过画框，能看见他的轮廓。

“好吧，我走了。”我苦笑一声，“我希望，你我都不会后悔于今日的决定。”

我回到卧室，吹灭蜡烛，但没有关门。我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自己迷迷糊糊，真的就要睡着时，才感到他的视线。他慢慢走近，坐在我的床边，似乎要给我一个吻。我甚至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青草味，但他最终没有。

“如果在黑暗中摸索是你独特的癖好，”我缓缓出声，“那我可以一直陪你玩下去。”

科林似乎受了惊，下意识的想逃。

“不要走。”我转过身，拉住他。科林背对着我，他的身体轻的如同孩童。但依旧高雅潇洒，把昔日的他和现在的他紧密地联系起来。他穿着一件珠灰色的紧腰礼服，衬托出颀长的身材，手戴一副黑白条纹手套，头顶喇叭形灰礼帽，这种式样的帽子是帽商专门为他特制的。他的背影，让我想起之前偶然间看不见脸的那个商人。

“艾德，”我紧紧的抱住他，疯狂的感知他身上的气息，喃喃道，“我想念你。”

“我以为你不会认出我来，毕竟我现在这个地步……”科林黯然道，“我很吃惊。”

“你怎么了？“

“一种疾病，我现在是一个丑陋且穷困的老头子。”科林说，脸部肌肉痛苦地收缩着，似乎说话对他是很费劲的事。

“我好象见过。”

“我母亲，她被这种病夺走了生命，得病时正好也是我这个年龄。但你不可能见过，大概只是听说吧。”科林只想用开玩笑的口吻谈，“事实上，由于遗传关系，我们的生命充满了神秘的关联。”

“但是，你为什么说自己死了。”

“因为我的确快死了，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区别？”科林举止落落大方，从他的脸上，从他的话语和对我讲的事情中，看不出有任何变化。但他的平静让我难以接受，他离我太远，在另一维度。

“有什么区别？”我红着眼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花了自己三分之一的财产去找你！时时刻刻都担心……算了，反正你也不在意。可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还回来。我过了很久才走出你离去的阴影，准备完成自己的职责，你就这样把我的生活颠倒！”

我其实并不想说这些，这些年在社交界的游历，已经使我对那些虚伪驾轻就熟，运用自如。我也同样可以在和仇人对话时和蔼可亲，风度优雅。但他的一句话，就让我变回了那个躲在黑暗中，饱含怒火的小夏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