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不把家当办公室。”
“他不是来找老爷,而是来找您的外祖母。”托马斯瞪了那个小男仆一眼,“大概是某位老朋友。”
我走进客厅,一眼看见的正是外祖母,她在昏暗而沉闷的红色灯光下读一本书。满腹心事,一双有点失常的眼睛在书上来回移动,哼起一首我从未听过的安静小调。
这时,我才第一次发现我外祖母精疲力竭的形象。
“外祖母?”我小心的问候。仅仅在片刻之间,外祖母发现有人进来,就立即把自己的感情藏起。看到是我,她似乎松了口气。
“哦,夏尔,我的小狼,快到外祖母身边来。”她招招手说。我走过去,发现那块沙发有水迹。
“您怎么了?”我轻声问。
“没什么,有位朋友前不久去世了。”外祖母淡淡的说,“没有比死了人却不能为之服丧更悲伤的事了。如果我们不尽早表达爱意,以后会有多遗憾啊……”
早晨快过去了,墙上做窝的鸽子发出一阵咕咕声,扰得我心烦意乱。我拿着突然开放的第一朵风信子花,轻轻撕开充满养料的花心,绽开出柔滑如缎、能唱歌的淡紫色花朵。
午餐前的空档,妈妈犹犹豫豫地摇了三、四回铃,铃声不断重复,越来越坚决。她唠叨已有一刻钟了:“他们都在干什么?他们在饭桌上呆了两个多小时了。”
“您需要什么?夫人。”珍妮问。
“路易想吃烤面包干,”妈妈吩咐道,“为他烤几片就好。”
珍妮一言不发的出去了,我笑笑说:“厨房肯定会非常恼火。”
“啊,现在这是怎么了,好仆人越来越难找。年轻人越来越随心所欲,自行其事。”妈妈叹口气,“让他们做点什么,就认为我们是在摆主人的架子,随意差遣人。”
“是的,是的,”我喃喃地说。“加拿大工人罢工了,有天晚上,一个军官说,为摆平这事他拿到十万法郎呢。”
“哼。”萝拉姑妈冷笑着说:“只要世界还是世界,什么都变不了,你们瞧好了。”
现在,姑妈穿的裙子更薄了,至少颜色更浅。她那单薄而倔强的躯体,披着一条紫罗兰色的斜纹绸肩巾,明亮而无精打采的眼睛总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她脸上的忧郁表情和连衫裙的鲜艳色彩仿佛组成了一道高墙,把她同世界隔开,使她显得可怜、孤独。
“安南似乎对我不满,他是不是认为我归来时,应该先去向他请安,然后再回家?”我自嘲的岔开话题。
“不是这个原因,别大惊小怪。”妈妈说,“他就是这个脾气,会无缘无故地突然不高兴,但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