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教皇，早已不复往昔的荣光。

破了醉翁的光束后，又被整个北疆砸在了身上。就算是再强大的人物，也无法承受如此整齐划一的力量。他发髻散乱，浑身是血，便是四周的屏障都无法维系。那些菜叶、垃圾、香粉…甚至是夜壶里的黄白秽物都被一股脑儿地泼在了身上。

那么，其先前的几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经常听说，有不少修士都是在最艰难危险的时候突破的。”

教皇看着肖跃的眼睛，十分平静地说道：“我本以为那是弱者的借口，但被你逼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才知道它确实是真的。”

“但你的境界已经无法再行增益了。”

肖跃的气息沉了一下，说道：“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早就冲上去把梵天彻底杀了，又何苦用缘灭转生大阵去炼化太古焚天的力量？”

“确实…是这样的。”

教皇不无遗憾地说道：“我创造了这个世界，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主人，到最后竟还不如你这个可怜的容器。可我虽然凝聚不了众生之力，却仍能抽取其他力量。”

听到这几句话后，肖跃登时生出了强烈的警意---

先前，教皇提前毁灭世界，却并没有因此变得虚弱。相反，不但他的伤势尽复，便是圣天骑兵们都从中得到了某种反哺。

如今，他说要抽取其他力量。

蓦地，肖跃明白了什么。他看到教皇的瞳孔变得越来越幽深，竟是瞬间填补了眼白。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仿佛是最神秘可怕的黑洞，深处不知通往几许。与此同时，一道道白色的光不知从哪里生出，又从四面八方汇聚，顷刻融入了其的身体。

---教皇，割断了与圣天子民间的反哺。

如果说先前是小试牛刀，那么这一次才是彻底的毁灭。这不仅仅是抽取生机，而是气运与未来的断绝。换句话说，在教皇完成这件事后，圣天大陆将彻底化为虚无。不单单是其创造出来的修士，便是连孕育生命的土壤和冥冥中指引生命的规则都会被完全湮灭。

“我本来不愿意这么做，因为我和世界间确实有某种无法割舍的联系。在它被抹去的时候，我也会魂飞魄散，便是连往生的机会都不复存在。”

教皇站了起来，尘世的污垢尽除。他带着愈发遗憾的神情，说道：“但是，我连梵天都能封印，又怎么能败在区区一个容器手里？虽然连番战斗下来，我确实被削弱了一些。可失败仍旧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情。”

“……”

肖跃，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教皇，其看着一道道白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进入对方的身体，使得后者的气息再次向着高不可攀的巅峰迈进。与此同时，隆隆的自脚下传来，肖跃不用散开神识，也知道圣天大陆的边缘已开始坍塌。滚滚巨石落入了湖泊与海洋，激起了无比汹涌的怒浪---

要不了多久，大地就会裂开，岩浆就会迸发，恐怖的热力就会让水分蒸腾，使得世界变成一片焦土。

而教皇真实的境界不能再行提升，可在大毁灭的一瞬仍旧会得到宏伟的力量。

他，就是要靠着死亡前顷刻的巅峰，与肖跃和北疆同归于尽。

恐惧，再次在凌雪城中生发。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自司马南复走上小街后，凌雪城做到了真正的众志成城。然而，他们终究是普通人---其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竟是再次走到了绝望的边缘。

在这种情况下，又哪里能凝聚众生之力？

那么，肖跃又能怎么办？

“世界毁灭，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新的。”

他看着城中的男女老少，说道：“请你们，再相信我一次。”

“也请你们，再相信自己一次。”

说着，其将左臂抬高了些。

恐惧降临，光刃已散，仅仅凭借几句话，并不能创造伟大的奇迹。教皇的眼眸犹如冰冷的深渊，其中透出异常寒冷的毁灭气息。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涂满鲜血的可怖面庞混杂着轻蔑嘲讽与最终的快意和渴望。

但是，肖跃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他依旧抬着手，平静地站在空中。金光涂满了眼瞳，反倒让其像极了某种高远的圣像。

然后，唰得一声响起。

那声音十分轻微，仿佛是一片翠叶在风中轻摆，又像是一张薄纸划破了肌肤。肖跃的手指微微弯曲，似乎要握住什么。教皇发出一声厉喝，显然要去阻止---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