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乌云逐月,大风呼作。几十里开外的凉牛镇上,一匹瘦驴拉扯一辆板车慢慢的向路途深处一处最大的田宅而去。
宅内的卧房里,颜鱼儿正抱膝坐在炕上,底下的衬褥换过,上上下下垫了好几层。
全是疙瘩的木头桌子也被宫女们擦得锃亮锃亮,上头摆着讲究的器皿茶具。
饶是一切清扫得当,颜鱼儿还是不想碰染这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她把自己蜷成小小一团,手里拿着腰间的荷包,把穗子那头捏在手里,一根一根的数:七百二十八,七百二十九,七百三十
几个宫女看她眼睛睁的圆而大,几乎不眨,像魔怔了似的,烛光映着怪阴森,于是便推了兰心上前去劝。
兰心轻柔着嗓子:子时了,小姐先歇下吧。那头妥当了,自然会来禀告的。
颜鱼儿缓慢的摇头:已经派出去两日了,今儿晚上不回来,明儿早上也该回来了。我要再等等说完突然又仰起脸来,脸上挂着笑:你说说看,倘若王爷知道她身子被玷污了,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兰心道:被一恶臭流民给要了,那还能怎么样,只能休了。王爷不比别的亲王,端王府里尚无所出,倘或怀了孩子,生下来可要立为世子的。偏偏在头胎之前被玷污了,尚且不论王爷在不在意,这孩子生下来,到底算谁的?
说完附过去,替颜鱼儿捏了捏紧张的臂膀。太妃那边,早早将小姐和王爷八字合好了,等王爷回到京城,皇上肯定要重重的赏赐。介时正室的位置悬空,小姐和王爷八字又难得的相合,太妃娘娘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定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小姐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颜鱼儿难的老成的点头:我真是等不及想看那贱人哭爹喊娘的样子了,到时候王爷发起火来,我还得替她说两句好话,赶出府去那就可惜了,留条生路养在后院子里当婢也好。高兴了叫她给我洗脚端盂,不高兴了,还可以拿小刀在她脸上刻字玩。
噢对了!她似乎想到一个了不得的玩法,等我和王爷行夫妻之礼的时候,就叫她跪在外面擦石阶吧,水盆里喂点酸刺汤,管叫她手痛心也痛。
兰心拍手称好,正这时,院外一声驴叫。
房中的人都顿了一下,凉牛闹饥荒,村子里几乎听不到牲口叫。即便有牲口也会在棚里关得紧紧的。
是驴叫么?风声很大,驴声夹在风里,叫颜鱼儿风不清。
其中一宫女说:佃户没有驴了,佃户的驴被小姐买来给那老头当坐骑了。
兰心当即站起来:一定是那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