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邈在地形复杂的天牢靠着点谜针的指引，终于找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他坐在一把铁质的椅子上，那应该是天界的某种刑具，乐正的手腕脚腕都上了枷锁，他坐的端端正正，虽闭着眼睛，但绵邈还是感觉到了他眼中的寒意。

睫毛上沾了天牢里特有的灰尘，发丝也不再如以前那般闪亮乌黑，发梢变成枯黄色，额前的发贴在皮肤上，上面泛着油腻，与他白到透明的肤色相比，这里的头发倒是异常的黑，本如削葱白般的十指，现在上面布满伤痕，应该已经被夹断过许多次，长好了之后又夹断，然后在长好，然后在夹断……

即使不看，绵邈也知道，白袍之下，是怎样的触目惊心。

“乐正……”看到这样的他，绵邈眼中的桃花忽然就凋谢了，并在上面浇上了雨水。

乐正听到了这声呼唤，但他这三年一直能听到绵邈的声音，所以他以为这一次也是幻听，别说睁眼了，他连眼皮都没有动。

绵邈慢慢走到他身边：“乐正……”

乐正猛地睁开眼，这不是幻听！

这个人，竟然真的单膝跪在他面前，已经三年没有表达出任何感情的乐正脸上依然没有大幅度的动作，只是眼睛告诉绵邈他对于眼前的自己不敢相信是真的。

因为太久没有说话，他都已经忘了怎么开口，费了好大的力气，乐正的嘴唇才裂开：

“你怎么会来这？伤好了吗？”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最清澈的声音，此刻变得阴沉，沙哑。

“乐正，你……”绵邈不敢碰他。

“是天帝吧，他让你来劝我交出乐神仙丹。”就算是对绵邈，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温情。

“你怎么了？是我啊，我是绵邈。”

“我知道，你不该来这，快离开吧。”

“不，我是来带你一起走的。”绵邈的泪流入嘴中，很苦。

乐正稍稍的扯动嘴角给他一个微笑，却更像是嘲弄：“你真的不像是魔界世子，一点都没有魔头该有的样子，绵邈，我出不去，就算是出去了，也不会活下去，听我的，离开这里，忘了我。”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比你更想这么做！”绵邈的情绪激动起来：“可是我的本能不允许，要不是这样，谁想来这个鬼地方啊！别再假装坚强了，我知道，你已经撑不住了，你在心里无数次呼唤我来带你走，现在我来了，你他妈装什么舍生取义啊！”

“绵邈，”乐正重新闭上眼睛说：“就算我再怎么渴望见到你，我也希望不要再见到你，不过既然你来了，那就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吧。”

“什么？”

“杀了我。”

“你说什么？”

“你说的对，我已经撑不住了，要是在这样下去，我可能就真的会把仙丹交给陛下，所以，杀了我吧。”

绵邈抓住乐正的胳膊，疼痛从伤口放肆的喷涌出来，可这种疼痛对乐正却已算不了什么。

“你有病吧，杀了你有什么用，你死了仙丹又不会消失，到时候还不是让天帝称心如意，你是被折磨糊涂了吗？”

相对于绵邈的情绪失控，乐正很平静：“是，没错，陛下会称心如意，可这一切就和我没有关系了，我是个凡人，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既然你来了，就帮帮我，别再让我为这件事负责了好吗？”

“不好！你想的美！”

凝魔剑出鞘，三两下斩断了束缚乐正的所有枷锁，可声音也惊动了天牢天兵，他们立即出动，冲进了囚禁乐正的牢房，天牢被他们为的水泄不通。

“乐神仙上，我就知道您不可能就这么沉寂下去。”为首者看似恭敬，实则趾高气扬的说。

可是绵邈与乐正却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些手握武器的天兵，他们只是盯着对方。

他们没有张口，可却在和对方说话，他们知道站在面前的人听得到，甚至连灵力都不需要。

“你以为你真的能带我走吗？”

“拼死一试。”

“死在这里？那魔界和天界恐怕会再打一场。”

“所以你帮帮我，不要让我死在这里，否则，会有更多的人死。”

“要我如何帮你。”

“站起来，和我一起走，要不然，我们就一起死。”

乐正的手指在扶手上摩擦，他想思考一下他说的话，但是脑子却没有什么词来组织起能供思考的句子。

“不要再考虑了，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不是因为天气，而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很久了。”

乐正低下头，三年的折磨让他瘦脱了像，像是一具消瘦的雪人，但是这雪人，虽然说着自己非常讨厌大火，可是当火苗吞噬他所热爱的家园时，他还是会奋不顾身的冲进火海中。

他微微扬起下巴，虽然没有点头，但是绵邈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然后，乐正就站了起来，即使他重心不稳，即使他几近散架。

看到这样的乐正，绵邈骄傲的笑了，可下一刻，他的眼珠就转向一边，嘴角也出现了发狠的意思，他急速转身，将手中的剑反向一指，风吹起了他额前的几缕墨发，邪魅狂狷，桀骜不驯，这些词其实并不完全适用于绵邈，毕竟他还是比较听话的，可是现在，却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此刻的他。

“乐神仙上！你们想造反吗？”

“随你怎么说！”绵邈带着威胁的口吻说：“本世子要带乐神仙上走，不想活的，尽管拦着。”

“你……你……”为首者指着绵邈，“你”了半天没说出什么话来，他一甩袖子：“来人！给本官拦住劫狱之人，交给陛下处置，如有反抗，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