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一尘不染,家具食物一应俱全,美得像星星的眼睛。清澈见底、透明闪亮,鲸犹豫着跟在了海棠身后,走进了这座别致的小洋房。
桌子上的水晶葡萄还带着几滴晶莹的水珠,看起来无比诱人,像半裸的浴女。
“坐吧,”海棠十分娴熟的去冰箱拿了一杯果汁来,把傻傻站着的鲸拉着坐到沙发上,将果汁放到她的手里,“你叫海鲸,出生在海底。”
“我是你的姐姐,我叫海棠。我们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这里的人不喜欢和他们不一样的人,所以我们得把自己融入他们,假装我们和他们一样。”
“懂吗?”
“懂。”
这是海落鲸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一个“懂”字,仿佛决定了此后漫长的一生里,她将永远隐匿自己。
即使香香的麦田里暖潮涌动,即使稻草人五彩缤纷,即使这栋小洋房清澈透亮,即使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光明正大,她也认定了自己,在这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只能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藏好,即使她还不知道自己需要藏好什么东西。
其实,很多东西,都不是先天决定的。
就像从前的鲸,从出生开始便被盛荣掳去,听他又哭又笑又闹的讲着他和鱼籽的故事,再到后来,栾川总是一脸幸福又向往的讲着他的过去。所以,后来的鲸才会那么喜欢听故事。
所以,作为海鲸,她的一生,从一个“懂”开篇,也许会如时光的愿,安分守己的过一生。
只是会苦了自己。
“稻草人,你怎么总是不说话?我想给你变出一张嘴巴来的,可是海棠姐姐不让我这么做。”海鲸蹲在田埂上,一只手握着稻草人的手,期期艾艾的看着它,等了许久,稻草人都只是望着远处,偶尔随风晃荡着身子,每当此时,那只停在它肩上的黄绿色鸟雀就会扑棱着翅膀飞向蓝天。
稻草人微微扬起了下巴,一张没有五官的脸朝着鸟雀飞去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海鲸,”海棠仍穿着一袭红衣,手提着篮子,款款从麦田里走来,她将海鲸拉起来,“我们去菜地里折些菜回去,该吃晚饭了。”
海鲸从地上起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不情愿的说是我还不饿。”
“不饿也得吃,”海棠看了看不远处云烟袅袅的地方,“等什么时候你学会了正常人类的生活方式,我们就出去。”
“出去”鲸也随着海棠的视线望去,此起彼伏的高楼大厦令人目不暇接,“外面很好吗?”
“比这里好,这里很无聊,不觉得吗?”
夕阳下,身形相当的两个女子穿梭在麦田与菜地里,彩色的稻草人一动不动抬头望天,鸟雀衔叶归来,小洋房在朦胧的金黄色光线里若隐若现,恍若仙境,总带着不可名状的孤独。
很久之后,当稻草人身上的布条被雨水洗刷得发白,鸟雀的尸体化到土里长出了一株高高的向日葵,小洋房也不再色彩靓丽时,海棠收拾出一箱行李,带着海鲸离开了这里。
她们走到泥泞的小路上,坐上了一辆老旧的客车,听着哐当哐当的响声,看着越来越远的麦田、稻草人、向日葵、小洋房,慢慢离她们越来越远,直到消失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