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木思傲娇的撇了撇嘴,“你懂什么,我们那时候条件不比你们现在,一个好的机遇,多少人一辈子都碰不上。也就是我运气好碰上了,不然啊,现在指不定是谁跟你坐在这喝酒呢。”
卡斯蒂利亚赞成的点点头,把刘木思的碗添满,笑着道:“那就为您老人家九十年前的那场天降奇遇,干一个?”
“臭小子…”刘木思笑骂一句,稳稳地端起几乎就要满溢出来的酒碗,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为卡斯蒂利亚?莱茵,在短短十年时间里打造出一家顶尖公会,干!”
“干!”
瓷质酒碗,“铛啷”碰撞在一起。
年龄差了八十多岁的两个男人,自由的灵魂随着入喉的甘冽酒水,在脏乱的小店里横冲直撞。
两个有酒的男人坐到一起,聊梦想,聊女人,聊操蛋的人生。
没有什么比这更有意思的了。
“ra爷,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两挥酒下肚,你可得阿应我,至骚也要佛到一百五十岁……”
几碗酒下肚,就变得不省人事的卡斯蒂利亚,趴在油腻腻的小方桌上,说着不找边际的话。
最后一杯酒喝光之前,卡斯蒂利亚就把看似破烂,其实内置乾坤的酒瓶,放到了刘木思面前。
刘木思晃了晃酒瓶,听着里面清泉撞石的脆鸣声,眼角的褶子,深的好像能夹死蚊子。
一百三十岁高龄,不依靠任何神器,便站在了人类之巅的这位醉仙剑,心情很好。
被尊称为“酒神”,刘木思在喝下第一口后,就知道卡斯蒂利亚拿出来的这瓶“百岁泉”,并不是不思议迷宫中天然产生的百岁泉,而是水平极高的酿酒师傅,根据百岁泉的口感和香气,仿制的假酒。
虽说是假酒,但这种仿制的百岁泉,市场价比时停界最昂贵的古酒,也差不了多少,且在市面上依然供不应求。
没喝过真正的百岁泉,这种仿制的假酒,就是只应天上有的金玉琼浆。
遗憾的是,刘木思是喝过真正的百岁泉的。
那十天的时间,四十岁的刘木思,几乎是泡在百岁泉的泉眼上过来的。
那个味道,刘木思一辈子也不会忘。
知道是假酒,但刘木思并没有说出来。
卡斯蒂利亚是什么样的人,刘木思再清楚不过了。
为了请自己出山,横渡无渊之海,一把火烧了阿拉丁公会驻地,以表决心。
只要是卡斯蒂利亚决心要做的事,是绝不可能放弃的。
这种人,又怎么会买假酒来忽悠自己?
这个四十六岁的傻小子,一定是被某个无良的酒商给忽悠了。
“臭小子,年龄也不小了,怎么就这么傻呢。也不知道被骗了多少点数,唉…”
刘木思叹了口气,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能在生命步入最后篇章的年龄,碰上这样一个人,刘木思自认为是幸运的。
没有老死在山上,还能跟着年轻人放肆嚣张,这在刘木思看来,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一辈子醉心剑道,人生经历不过一把剑、一碗酒,无儿无女,寡然一身的刘木思,已然将趴倒在桌子上的卡斯蒂利亚,当成了亲孙子。
卡斯蒂利亚还有四年,游猎者的未来会怎样,没人能预测。
但刘木思保证,只要自己还没老到提不起剑,端不起酒碗的那天,游猎者就绝不会从顶尖公会的行列掉下去。
绝不会。
“这一桌子菜倒是浪费了。呵,回家咯。”
一辈子没喝醉过几次的刘木思,眼中闪着几分醉意,把桌上的假酒塞进腰间的布袋里。
背上背着的,是“咿咿呀呀”个不停的卡斯蒂利亚。
醉眼朦胧的老人,踏着飘摇的步伐,哼着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歌谣,离开藏在犄角旮旯里的苍蝇馆子。
“我低头向山沟
风沙茫茫满山谷
不见我的从前”
……
从无尽的黑暗中醒来,孙迩空坐在烟雾缭绕,遍地都是饮料瓶和外卖盒的包厢里,看着刺眼的电脑屏幕,下意识的别开了眼睛。
抬手按灭了电脑屏幕,闭着眼的孙迩空,抬手去抓桌上的饮料罐,却发现罐子已经空了。
撑着座椅扶手站起,适应了突然出现晕眩模糊后,孙迩空披上轻薄的外套,走出垃圾房一样的包厢。
“美女,找人打扫一下包间,我出去吃顿饭,待会回来。”
跟前台的网管打了声招呼,孙迩空顺手从冰柜里拿了罐可乐,便离开了这家已经“住”了一个星期的网咖。
孙迩空离开后,新来的网管凑到前台,小声道:“姐,那人谁啊?看那样子得半月没洗澡了吧?”
样貌秀丽,身材姣好的女网管收起柜台上“遗落”的红钞票,揣进自己兜里,笑眯眯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个挺有钱的主,其它的,谁在乎呢?”
走在日落黄昏的街头,孙迩空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思索了半秒钟后,朝着街对面的spa会所走去。
把哄臭的衣服丢进洗衣房,蓬头垢面的孙迩空,一屁股坐进了不算干净的大浴池。
头发已经遮住了眼睛,最长的刘海,已经盖过鼻子,触到了嘴唇。
孙迩空把头发捋到后面,仰头望着浴池天花板的水雾蒸腾,缓缓阖上了眼帘。
二十六岁身家百万,轻轻松松就能够换到巨额的现金,无父无母,对女人的身体有兴趣,但是对结婚生子没有欲望。
孙迩空,或者说孙猕,俨然已经体会不到人生的乐趣。
不缺钱,不要爱,每天过着旁人或艳羡,或指责的颓废生活,孙迩空在现实世界里,根本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时停界没有规则的疯狂,让孙迩空已经丢失了作为一个人类该有的大多数情绪。
除了在网络游戏中寻找短暂的慰藉,孙迩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度过地球的这二十四个小时。
刚刚发生的死亡,并不能让孙迩空产生哪怕一星半点的畏惧。
正相反,孙迩空已经“平静”了太久的生活,恰恰需要这种时刻与死亡相伴的刺激。
唯一让孙迩空疑惑不解的,就是那个藏匿在雷霆之下的家伙,为什么会让自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孙迩空的记忆里并不差,上学的时候,没有特别的用功努力过,也能始终保持在年级前十的位置,可任凭他翻遍从踏入时停界开始至今为止十四年的记忆,都找不到那个声音的来源。
但孙迩空确信,自己绝对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的。
在哪呢?
孙迩空把身体沉进浴池中,让脑袋浮在水面上。
蒸腾的热气,和覆在身体每一处皮肤的热水,让孙迩空慢慢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沉沉睡了过去。
睡着后,孙猕做了个梦,梦里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自己应该是认得,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模样的人。
“先生?醒一醒先生,先生您还好吗?先生?”
“杀了我!”
从噩梦中猛然惊醒,孙迩空无意识的动作,将前来叫醒他的会所员工推开三米多远。
泡在已经变得温凉的浴池里,孙迩空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额头上不知道是热汽还是冷汗的豆大水珠,一颗颗的向下落。
“先生,您…没事吧?”
只是摔倒,没有受伤的员工走到浴池边,小心翼翼的询问孙迩空的情况。
“几点了?”
“已经十一点了,浴池要关了,您如果还想泡,可以去楼下的温泉。”
“知道了。”把毛巾缠在腰上,孙迩空脚步虚软的从浴池里走出来,去淋浴房冲洗身上的污垢。
不知不觉在浴池里睡了三个小时,孙迩空丢在洗衣房的衣服已经烘干。
肚子空空的孙迩空,换上干净的一副,找了个刮脸师傅,手脚麻利的把胡子修理干净后,就去了会所的餐厅。
虽然已经到了凌晨,温泉会所的人依然不少,餐厅的夜宵也刚开始供应,孙迩空来的还算及时。
身上的钱足够花天酒地,却不够在这座二线城市里买房,像这种通宵营业的温泉spa会所,和二十四小时不歇业的网咖,就成了孙迩空的“家”。
有一说一,孙迩空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
没有未来,没有目标,日复一日。
挺快乐的。
如果没有被选中成为时停者,享受到疯狂的快感,每日与死亡共舞的话,孙迩空一定会爱上这种生活。
但现实从来不会让人如愿。
所以最后的四条命,孙迩空想要比以往,更疯狂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