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海市不知名的巷子里。

“墨言！”

高傲轻轻唤着，声音颤抖着忐忑和矛盾。

怀里的孩子睫毛忽闪着，仿佛下一刻清澈的黑眸就会打开来，然后愣愣地望着他，接着爆发出如同高傲刚才一般巨大的惊喜。

高傲下意识攥紧墨言的肩膀，他因为紧张而出汗的手掌宽大而温热，紧紧贴着墨言，正一点点焐热他冰冷的身体。高傲不知道，他为什么如何冰冷，像冰雪世界里深埋在地底下不知道多少万里深的万年玄冰，即使挖了出来放在喷涌的火山熔浆里，依旧彻骨冰寒。

糟了！高傲立即卸掉了手掌的力度，他会弄疼孩子的。他肩膀上的两个血洞，不知道是谁用尖锐而狭长的棍型物品来回洞穿，残忍地反反复复多次，其中的滋味不用细想也知道必是痛苦难耐。

别的也许高傲还看不出什么端倪，可论刑罚，什么的东西可以出什么样的伤，什么样的东西可以给人怎样的痛感，高傲实在太清楚不过。现在，他倒是希望，他并没有当过让慕辰人趋之若鹜的西堂之主，他也从来没有掌过刑律，就不必对这些心知肚明，不必如此清楚自己的孩子到底承受了怎样的折磨。

那明显是折磨人的手段，伤口上再用刀子割，尖刺洞穿，除了痛苦，再不会其他触觉。那一刻的人，除了逃走也不会有多余的精力思考其他问题。

高傲仔细检查了墨言的伤口，聂海帮那个帮主的竹签子，都是一击贯穿，没有一丝停顿，伤口干净而平滑，不应该是现在血液和碎肉混合破碎的样子。

到底是谁这样折磨他？

高傲猛然抬头，锐利的眼神直射三组长。

“墨言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不…不……”

三组长急忙解释，他真怕傲爷发起狠来，对他动了杀心。

“傲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三组长苦着脸，胸口刺破的伤口不大，可死亡的恐惧像跗骨之蛊，萦绕心头，驱不掉，挥不去。

“属下等不敢同墨夜……”

高傲的目光一沉，三组长立即识趣地改口。

“……属下等不是墨少爷的对手，畏惧墨少爷的威仪，不敢同墨少爷动手。”

高傲对三组长的解释未置可否，他低头看向怀里又安静下去的孩子，他拨开墨言额前的碎发，他眉头的“川”字有了舒展开来的趋势，脸上的担忧渐渐内敛，隐进了鬓角深处的纹理里。他年轻的样貌终于显露出了一点少年的旭日东升的亮光。

他知道我在这里！

高傲突然有了这样的明悟。

墨言安静地躺在高傲身边，紧紧挨着他，好像高傲松开手，他也不会掉出他的怀抱。高傲放弃了想试一试的念头，他已经放弃过他一次，再没有推开他的资格。

墨言的眼睛并没有如高傲想象的样子，忽闪着睁开，而是再度陷入了昏迷，这一次他安稳的多了，整个身体都在未知的安慰下放松下来。

高傲松了一口气，不见也好，他没有什么脸面见他，更不知道如何解释。随即他又涌起一股失望，失望未能看见他眼中的喜悦。这样的重逢，虽然不太美好，可沐浴在夕阳里，血红的颜色配上鲜血的味道，依旧是值得期待的。

“是谁？”

高傲对墨言身上的伤耿耿于怀。

“属下……属下不知。”

三组长磕磕巴巴地回答，他真的不知道啊。

“傲爷，属下见到墨少爷的时候，他身上就有这几处伤痕……”

高傲斜瞥了三组长，三组长的话一下就卡住了。

那是外围的人？高傲和医生折返并没有遇见其他任何人，这可不是四爷的风格！如今教父大人手下刚正不阿的亲卫队长李四还是傅天和高傲一起引进慕辰的。

当时的李四只是一个退役后在佣兵团卖命的贫穷佣兵。穷困潦倒到今天吃饱不知道明天的饭在哪里，高傲看他在权势面前也不折腰，又见他生活实在拮据，又得罪了佣兵团的高层，日子一定不好过，就和傅天说，不如多雇个护卫。从此，李四就成了傅天的护卫，直到今天，成了直属于教父大人的亲卫队长。

对这位四爷的了解，整个慕辰恐怕除了教父，就是慧眼识珠的高傲了。他行事一向谨慎，绝不会不留后手。那些人多半是被墨言解决掉了。

“…不是外围的人干的。他们不是墨少爷的对手。”

三组长急切地解释着。

“墨少爷来的时候这些伤就在了，绝不是我们造成了。”

高傲用眼神向医生求证，医生之前和墨言有过接触，应该看得出来。

“堂主……”

医生仔细回忆着，当时墨少爷……

“…少主当时衣着干净，应该是打理过了的，行动间，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不过，属下闻到了血腥味，料想是少主一系列动作，牵动了伤口，伤口重新裂开，鲜血再次浸透了衣物才遮挡不住。”

“对对对……”

听见医生如此说，三组长觉得这个医生真是一个好人，日后要是再相见一定报答一下。三组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连附和。

“墨少爷来的时候就十分虚弱，但是即便如此，我们摄于七星夜卫的实力，依旧没敢动手。”

“傲爷……”

高傲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三组长立即停了下来。慕辰的上位者各个都是这样不容人多辩解的脾气，教父大人如此，傲爷如此，连脾气最好的蓝爷也是如此，唯独只有慕容小姐似乎好说话一些。

三组长忍不住有点怀念自家家主来了，要是家主还在，也许还能劝劝傲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