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生共死

噗！噗！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几乎同时沉闷地响在病房里，夜尊并不解恨，他握着铁签子的一头，用力搅动，搅得墨言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下意识抿紧了嘴唇，唇齿之间的血腥味轻车熟路地钻进口腔，顺着喉咙往下冲。

一股股的鲜血涌出来，渐渐阴湿了地面，温热的粘稠感从后背清楚地传递过来，墨言紧绷着身体，克制着一些不被准许的本能。师父手里的铁签子和刀子也没有什么不同，一下一下挖着自己的肉，那些原本应该被皮肤保护起来的嫩肉就这样，毫无遮拦地被人肆意伤害着，它们留着红色的泪，用疼痛诉说着它的不堪折磨。

噗！噗！又是两声，夜尊将铁签子chou出，再次狠狠扎回去，墨言顺着他的动作，抽动了几下。

“这是惩罚！”

夜尊冰冷地下结论。他手上再度用力搅动，过后手臂一带，铁签子急速chou出，伤口里的嫩肉恐惧地一缩，墨言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夜尊将视线移过去，地上的墨言顺从地躺在他手下，锁着眉头，痛苦使得他年轻的脸多了一层忍耐的坚强。

夜尊知道，这点痛，于墨言而言，并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是家常便饭，疼可能是他十几年来最熟悉的感觉。你要是问他，不疼不累不饿不渴是什么感觉，他可能无法完整地回答你。可你要是问疼是什么感觉，他可以告诉你十几种甚至更多的描述，这就是逆风送给他的童年和少年。

夜尊没有再次将铁签子送进墨言的伤口里，随手丢在了地上，站起身，脑海里浮出他们向他汇报的，墨言在拾辉长街上的表现，就想再给他一脚解气。这片地域，曾经都是慕容家的附属啊！

可是……

肩膀上的两团血肉模糊，随着呼吸慢慢有血色从烂肉里渗出来，而那双直视自己的眼睛，干净、坦然、忍耐、还有担忧和祈求。

“师——父！”

声音沙哑，黑色的瞳仁打着颤，不知道是因为痛苦的折磨还是心中的焦急和忧虑。

这幅认打认罚的模样，恐怕也是为了……

夜尊暗叹了一口，做夜卫做成这样，墨言是头一个。这执拗又掏心掏肺的性子到底随了谁？慕容小姐通身的大家气度，雍容而聪慧；傲爷一身骨气，孤高自持，没一个像他这么……

夜尊想不到恰当的形容词，傻？还是蠢？

“…少爷……”

墨言又挣扎着起来。

夜尊踢向铁签子，铁签子往墨言的方向凑了凑，是浓浓的警告意味。墨言顿了一下，抬头盯着夜尊的脸仔细分辨着，他皱了皱眉，收了手臂的力道，软软地瘫回地上。

夜尊扯了床单，粗暴地按在墨言的伤口上。

“猜到了？”

墨言扯了扯嘴角，痛苦地点了点头。

“放心，早就派人跟着了。”

墨言对残阳的安危放了心，又有更深的担忧。有师父的人在，战盟的人肯定占不到一点便宜。只是残阳这次的态度，师父的人恐怕是劝不住他的。

“残阳少爷要是在战盟吃一点亏，晨海的格局恐怕就要彻底洗牌了。”

夜尊抬起眼睑。

“好点没有？”

墨言一脸茫然。

夜尊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墨言蹙眉，随即睁大了眼睛，疑惑不可信地盯着夜尊。

夜尊点点头。少爷的事情，受着蓝瞬墨言也没有片刻忘记，一点点提示就想的明白。有个聪明的脑袋和一颗一点就透的慧心墨言都用在了别人身上，轮到自己的时候，好像就锈住了，懒得动也转不起来。

“那是蓝瞬的解药？”

墨言的眼睛迸发出光来。

“解药？！你想的美。有了解药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用了，是吧！？”

夜尊猜中了墨言一半心思。

“是加速剂。”

墨言的眼底闪过失望。

夜尊耐着性子和墨言解释，言辞之间刻意夸大了一些。

“蓝瞬稀释后加了促进循环的药物，你没有感觉又冷又热吗？

爆炸一般的冷热冲击，一股无法抗衡的恐惧将墨言包裹，伴随在挥之不去的回忆里。他想，有可能，他的勇敢已经在身体里那场没有硝烟的爆炸里粉身碎骨。

“它可以加速蓝瞬副作用的发作，可是因为它的本质还是蓝瞬，只是加速了药效，除了痛苦增加，节省时间，它没有任何其他好处。对身体的伤害，更不会有一点减少。”

“用它无疑是饮鸩止渴！”

夜尊深深看了墨言一眼。

墨言并没有发现师父的深意，他已经别开头去，暴露给夜尊的侧脸，脸颊有着异样的潮红，一只手死死攥着裤腿，不用猜夜尊也知道另一侧看不见的手也是这个动作。

不对劲！

“墨言！”

声音未落，一股迫切的力量从手下传来，夜尊嗖地松开了压在墨言伤口上的床单。

墨言急速翻身坐起，床单滑落，夜尊被冲劲往后推，他稳了稳身形的功夫，一口鲜血就喷涌着，摊在了墨言身上的床单上。

墨言猫着腰，手掌压在肚子上方，看那发白的指节要比夜尊刚才压住伤口的力道还要大，五指张合着，一下一下往里死扣着肌肤，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恨不得伸进身体里掏出来一样。墨言大口大口喘着气，嘴角残留的血滴一滴一滴扑簌着落在床单上，唇齿开合间急促的呼吸节律让夜尊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