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吉英干净利索的命令道:“通知三个连的连长、指导员马上过来开会,有紧急战斗任务!……不许耽搁!……”张吉英见五个通讯员看失魂落魄的仝镇山,怒道:“没听见吗?……”
“是!……”夏二虎、宋德贵等五个通讯员猜到一定出大事了,转身就跑。
“浅井中队”进了黑石沟,雪竟然停了,天也晴了。也许是天一晴,人的心情就会好的关系,骑在东洋马上的浅井一夫感觉到多日以来自己阴郁的心情突然开朗起来。“浅井中队”的执行官犬养寅五郎为了提振士气,指挥士兵们唱起了《关东军军歌》:“朝霞之下任遥望,起伏无比几山河,吾人精锐军威壮,盟邦众庶皆康宁,满载光荣啊,关东军。”
唱完《关东军军歌》,“浅井中队”的士兵们果然来了精神头。也许是睹景思乡,浅井一夫笑眯眯的和跟在坐骑边上,在没膝的雪中跋涉的“三姓家奴”朴英植什么什么“嘎”,什么什么“哇”的聊起了家乡长白山的雪景。“三姓家奴”朴英植很善于溜须拍马,知道浅井一夫愿意听《三国演义》的故事。聊完了家乡长白山的雪景,“三姓家奴”朴英植边“呼哧带喘”的把腿从雪中□□,再踩到雪中去,边讲起了《三国演义》中曹阿瞒为了解决士兵口渴,巧施妙计的“望梅止渴”故事。把浅井一夫逗得不住“哈哈”大笑。
忽然,“三姓家奴”朴英植发现缺了什么,指着两边的山峦说道:“队长阁下,我々の山の尖兵はどうして见られなくなったのか(队长阁下,咱们山上的尖兵咋看不见了)?……”
“よ(哦)?……”听了“三姓家奴”朴英植的话,浅井一夫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他勒住了马,拿出胸前的望远镜,向道路两边的山上仔细观察着。可不是吗,真是奇了怪了,刚才还能时不时地看到两侧的山上时隐时现的尖兵。现在怎么一个也见不到了?
“三姓家奴”朴英植见浅井一夫紧张兮兮的样儿,就安慰道:“队长阁下,我が山の尖兵は山の向こうへまわって行ったのかも知れないから见えない(队长阁下,咱们山上的尖兵也许是绕到山的另一侧去了,所以才看不见)。……”
浅井一夫拿掉望远镜,不用好眼睛看了一眼“三姓家奴”朴英植,上唇的小胡子抖动了几下说道:“とんでもない!もし我々の尖兵が山に隠れていたら,同时に见えないはずはない(胡说八道!如果我们的尖兵要是被山挡住了,不可能同时看不到)。……”
浅井一夫眉头紧皱,眼珠子转了几转之后,心中暗呼不妙。这一个多月以来,他让“土八路”给收拾惨了。不是总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就是“有备无患”。浅井一夫思索了片刻,对“三姓家奴”朴英植说道:“佐野は,すぐに部队に前进を停止させ,戦闘に备えた(佐野,立刻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做好战斗准备)!……”
“哈依!……”“三姓家奴”朴英植转身喊来了号兵兼旗语兵的小岛,传达了浅井一夫的命令。只不过,浅井一夫醒悟的有点迟了。就在号兵兼旗语兵小岛爬上路边的一块大石头,抄起腰间的军号刚要吹的时候,随着“啪”的一声清脆的驳壳枪枪声,两侧的山头上立刻响起了“嘀嘀哒……哒哒嘀……”激昂的冲锋号声。
浅井一夫大惊失色,他一抬腿从东洋马上跳了下来。脚还没落地,就见两侧的山上飞起黑压压的一片黑老鸦一样的东西。那是手榴弹!“三姓家奴”朴英植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将浅井一夫按倒在地,趴到了浅井一夫的身上。就在这时,“劈劈啪啪”一阵排子枪响过,还夹杂着“咯咯咯”、“咕咕咕”“捷克”式轻机枪的欢叫声。枪声未停,满天飞来的手榴弹已经在“浅井中队”行军队伍的前后左右“轰”“轰”的炸响。十分凑巧的是,一枚手榴弹落在号兵兼旗语兵小岛所站的大石头上,小岛躲避不及,“轰”的一声巨响,小岛被炸下了大石头,当场毙命。
“浅井中队”的确训练有素。尽管他们是遭到了二营的突然袭击,但是那些“二鬼子”们并没有慌乱,而是立刻就近隐蔽,开枪还击。三挺“野鸡脖子”和九挺“歪把子”机枪的射手也迅速找好了阵位,架好了机枪,迎着迎面飞来的弹雨,“嘎嘎嘎”、“咕咕咕”的开始还击。九门掷弹筒炮手的反应也相当快,二营投过来的手榴弹爆炸的烟雾还没散去,第一批掷弹筒的炮弹已经出膛了。这些隶属于小日本关东军的“二鬼子”的单兵军事素养之高,的确不同凡响,绝不是其他部队所能望其项背的。
浅井一夫奋力推开身上的“三姓家奴”朴英植,跳了起来之后,拔出那把朝香宫亲王亲赐的战刀,用力向右侧的山上一挥,大叫道:“犬养执行官,右の山を攻撃する小队を连れて行け,左の山を攻撃する小队を连れて行け。小野平八厝小队と重机关铳小队は现地で援护した(犬养执行官,命令你带一个小队攻击右侧的山头,我带一个小队攻击左侧的山头。小野平八厝小队和重机枪小队就地掩护)!……”
“哈依!……”执行官犬养寅五郎也跳了起来,军刀一挥,叫道:“赤尻小队が突撃してくる(赤尻小队跟我冲锋)!……”
“シューズ(冲锋)!……シューズ!……”听到命令,“二鬼子”们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齐声嚎叫着从雪地上、石头后面爬了起来,边开着枪,边一呲一滑的向山上攻击。
可惜,战斗意志归战斗意志,地形对“浅井中队”太不利了。浅井一夫所处的黑石沟地段尽管山势还不算陡峭,可是右侧山头的坡度也有四十五度,左侧就更陡一些了,没有五十度也差不多。这么陡的山,又刚下过大雪,在怪石嶙峋中仰攻,这难度可就不一般了。
几乎就在同时,二营教导员张吉英在激烈的枪声中,站在山头的一块大石头上,他的前后左右不远处不时地有“二鬼子”掷弹筒的炮弹爆炸。张吉英毫不理会,他右手持一柄鬼头大刀,左手拎着“盒子炮”,高声大喊道:“同志们,山下就是‘祸害’周村父老乡亲们的‘二鬼子’,是杀害战区长的刽子手!……咱们咋办?……”
“杀光了这帮灭绝人性的‘王八孙子揍的’!……教导员你就下命令吧,咱们这就冲下去和他们拼了!……”距张吉英不远处刚打完一枪的一个战士扬起脸对张吉英喊道。
张吉英赞许的望了一眼那个战士,接着大吼道:“鲁二牛说的对!……杀光了这帮‘王八孙子揍的’!……这就冲下去和他们拼了!……仝营长平时不是总说嘛,‘狭路相逢’……”
战士们跟着张吉英的呼喊,齐声高喊道:“勇者胜!……”
张吉英手中的鬼头大刀一挥,虎目圆睁,大喊道:“同志们,给周村的父老乡亲们报仇!……给战区长报仇!……是大老爷们儿的就跟着我冲呀!……”
张吉英喊罢,带头向山下冲去。鲁二牛把“中正”式□□背到后背上,拎着“梭镖”比跟着张吉英的四个通讯员动作还快,第一个跳起来,边跟着张吉英向山下冲,边大喊道:“给周村的父老乡亲们报仇!……给战区长报仇!……是大老爷们儿的就跟着教导员冲呀!……”
“给周村的父老乡亲们报仇!……给战区长报仇!……”战士们纷纷从当做掩体的石头后面跳了出来,高声大叫着,跟着教导员冲下山去。
这时的地形对二营来说极为有利。如果弹药充足,也就是说二营刚打垮顽军那个营的时候,完全可以凭借有利地形,单凭一顿复仇的子弹,就可以重创“浅井中队”。可惜,二营已经在这一带和小鬼子、伪军周旋好几天了,只有消耗,没有补充。现在又遇到了“浅井中队”这个劲敌,再加上战士们报仇心切,只能发挥八路军的优良传统,“刺刀见红”了。
二营的两个连从黑石沟两侧的山上分别冲了下来。这种居高临下的冲锋固然有它的优势,可是由于刚下过大雪,山陡坡滑,爬山固然难,下山就更危险了。很多战士为了能尽快冲到沟底,消灭“二鬼子”,在教导员张吉英的带领下,干脆像滑“滑梯”一样,从山上滑下来。身穿各种杂色衣服的二营战士们,犹如神兵天降,在大雪覆盖的陡峭山坡上快速下滑着,把“二鬼子”惊得目瞪口呆。有的战士报仇心切,没有控制好速度,失足摔下山来,壮烈牺牲。
但是,凡事有利就有弊。没有丝毫雪地伪装的二营战士们在大雪覆盖的山坡上向山下滑动着冲锋还有一个弊端,那就是目标太明显了。尽管二营的战士们移动的速度很快,也很容易被“浅井中队”训练有素的“二鬼子”猎杀。尤其是“二鬼子”的“野鸡脖子”和“歪把子”,对二营战士们的威胁就更大了。自古“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为了报仇,战士们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冲锋的,战士们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就像霹雳似的震撼着整个黑石沟。
浅井一夫和执行官犬养寅五郎率领攻击山头的两个小队,被二营的攻击压了回来,只能躲在路边的沟里,石头后面拼命地射击,企图阻挡二营的进攻。
“二鬼子”的“野鸡脖子”和“歪把子”不停歇的喷射着毒火,二营的战士们一批一批的接连倒下,遗体又“叽里咕噜”的滚下山来。“二鬼子”也分不清楚是八路军战士在冲锋,还是被击中的八路军战士的遗体在滚下山来。正所谓,“一人拼命,百夫难挡,万人必死,横行天下!”二营那可是三四百号人拼命呀,尽管自身也伤亡惨重,但仍然不顾一切的冲锋!冲锋!一定要把面前这些“二鬼子”彻底消灭!让他们血债血偿!
“浅井中队”的这帮“二鬼子”们虽然在浅井一夫和执行官犬养寅五郎狂舞着指挥刀,声嘶力竭的督战下,不得不拼命的射击。但眼见白雪皑皑的山坡上,身穿灰色、黑色不同服色的八路如离了弦的复仇利箭一般,势如破竹的直向自己射来,这些“二鬼子”焉能冷静!
“二鬼子”越打越害怕,不由得胆战心寒,先从气势上输了。要不是头顶上悬着思之胆寒的军纪,更有浅井一夫和犬养寅五郎在后面督战,早作鸟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