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就要走?”姨夫用挑衅的眼光质问舅舅:“咱妈的葬礼还没结束。”
“吃饭,喝酒。也是葬礼的一部分吗?”舅舅问姨夫。
姨夫强词夺理:“就算不是一部分,你也不能中途退场啊?”
“我没有中途退场,我说了,我吃饱了。你是不是还想让我看着你又吃又喝的一直到天黑?我要回村子,天黑了就没班车了。”
“没关系,晚了,我让司机去送你。”
“你的车我可不敢坐。”
“要不行晚上住在我家里也可以?”
“你们家我更不敢住,我还是先走吧。”
“我们家又没有老虎,你有什么不敢的?”姨夫质问舅舅。
舅舅无奈,只能把天窗挑明:“你浑身上下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派头,比老虎都可怕。我自在惯了,受不了住在你们家的种种约束。”
“走吧,走吧,走吧。”姨夫不耐烦地冲舅舅摆着手,回头对我爸说:“这个人已经无可就药了。”
舅舅没再理会姨夫对他的羞辱,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酒店的大厅。
我爸傻呆呆地看着舅舅远去的背影,嘴里嘟囔着:“建东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儿?”
之后的话题由那二十六万元钱的归属问题转移到开舅舅的批判大会上了。
我妈今天例外,没有踊跃发言,手里攥着那二十六万存折手不停地在抖,生怕大姨和大姨的宝贝闺女把钱要回去。
“什么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弟弟就是最好的写照。”大姨夫冲着大姨发牢骚。
大姨显得很委屈:“建东小时候不这样,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不懂事。”
“爸,妈,还是你们心太软。让我说谁都别待搭理他,让他一直穷下去。一个穷鬼,架子还挺大。”
表姐的话让我怒火中烧。舅舅不愿去姨夫家居住我是理解的,待在那个家里的确让人压抑。
上初中和高中那几年,我经常随姥姥姥爷老爸老妈去大姨家蹭饭,我也不想去大姨夫家吃饭,宁可在家煮一碗方便面吃。可我拗不过姥爷老爸老妈的软硬兼施,他们希望正在长身体的我应该去大姨家补充一些营养。可他们却一直忽略着我的心情。每次硬着头皮随老爸老妈去大姨家吃饭,我都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哑巴,大人们问一句,我说一句。不问,一句话我都不说。
舅舅一向比我有骨气,原则性的问题他是不会向任何人妥协的。
方才表姐诋毁舅舅的言语,让我很是反感,我想反驳表姐两句,被老爸拦住了。老妈也用哀求的眼神看我,希望我不要多事。
葬礼的宴席总算结束。老爸老妈总算是安全地把二十六万元的存折带回了家。有了钱,爸妈第一念头就是要给我买辆车。
我坚决反对:“咱家离我上班的地方步行才七、八分钟。给我买车干嘛?我又不爱鼓捣那玩意儿。”
“你姨夫说,你得有车,别人才能瞧得起你,你才能谈成对象。”我爸说。
我有些烦躁:“又是我姨夫,他闺女不是也买车了吗?买了好几年了,现在不是也还单着?”
“你跟人家不一样,人家是在挑别人,你是别人在挑你。”我妈说。
我的爸妈每次一谈到我的婚姻问题,我就会觉得自己就像是农贸市场被人贩卖的牲口。所谓的附加条件车和房,就是意寓着要买我的人看我身上的膘肉肥不肥呀?壮不壮啊?
一提到我姨夫,我就有一股莫名的烦躁。早在上高中的时候,我就理解了老爸当年为什么对村子里的那几个老朋友说出的那番话。老爸希望政府把大姨夫抓起来,其实是早就对姨夫不满意了,只不过老爸天生懦弱,不敢像舅舅那样当面顶撞大姨夫。老爸怨恨大姨夫,我对姨夫又何尝满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