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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太晚了，鹤颐楼的戏台一关，底下便没了什么人，剩下还没睡的都在楼上各玩各的，彼此互不打扰。

来的时候心中忐忑又赶得急，尚还不觉得夜色寒凉，可此时一颗心落了地，顾清时顿觉浑身都给冻透了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发颤，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披在外面的大氅。

明晗看在眼里，有那么一刻，只想扑过去把人抱在怀里好好暖一暖，可又怕把他吓到，以后便连面都不能再见，只有端着规规矩矩的表象，在前面小心给他引路。

顾清时皮肤白，披着她只有一些暗纹的素净外袍也不显得违和，跟在后面上了楼。

明晗在家中养尊处优被人伺候惯了，从未自己生过火，到了屋里守着暖炉不知该从何动手，废了好半天功夫，把屋里弄得满是烟味，没点起半个火星不说，还把本就虚弱的小公子给呛得直咳嗽。

对不起，我明晗尴尬地转身，甚觉丢脸，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顾清时看着她手上脸上都是脏兮兮的烟灰，变成个小花脸的模样，不生气反而笑了一下，让明晗怔怔地望着，垂下手想想自己的荒唐和笨拙，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是让店里守夜的小二过来吧。明晗说着要去叫人，却被拉住了一角衣袂。

别去了，没关系的，已经不冷了。顾清时声线不再那么明晰，稍微带了丝喑哑，落在明晗耳中好像缠了一层潮湿的暧昧，回头看到坐在矮凳上的人眼中的顾虑和担忧之色，更是落实了那份难以见人的想法一样。

砰砰的心跳叩击着一扇被礼义廉耻的枷锁紧紧捆住的门，明晗止了脚步，却不敢坐下。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个人深夜的幽会落在旁人眼中会怎么想，第一反应却不是惧怕，甚至生出一些相反的情绪来。

顾清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盯着自己，承受不住那份目光中说不清的炙热，垂目把视线落在那件盖在身上的大氅上，温声道：你快去洗把脸，让人看到要笑你了。

屋里只有你我两个人，要笑也是你笑我。明晗不走，我愿意让你笑。

顾清时睫毛轻颤，头偏了偏，悄悄看她一眼，又很快低下去，心中其实十分欢悦，不显于表，语气却轻松了不少，对她说：还是洗一洗吧，一会儿总要出门的。

好，你说洗就洗。明晗应着，匆匆跑去弄了盆水来给自己抹了把脸，一盆清水很快就变成了灰扑扑的颜色。

顾清时打开窗散了散屋里的烟，回来的时候看见明晗的模样，又是忍不住笑。

你这里没洗干净。他指指自己耳侧的位置。

明晗抬手抹了一把，转头给他看，现在呢？

不对。顾清时下意识地抬手纠正，是这边。

他冰凉的手指碰到明晗温热的脸颊，只短暂地停留了一下，收回来的时候却攥紧在了掌心里。

明晗脸颊那一处痒痒麻麻的，看着面前的小公子，禁不住道：你能帮我擦一下吗？

她把手里沾了水的手巾递出去，顾清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稍微靠近一点，小心地抬手，仔仔细细地抹去她脸上的灰痕，等到擦干净，将视线定睛收拢在那双眼睛上时，才发觉对方一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顾清时顿时脸颊微烫，变成个粉团子。

你

我

两个人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先说。明晗立刻谦让道。

顾清时被他这一打断，却是不知道该从何开口了，摇了摇头，你说吧。

我是想说明晗也被搅乱了思绪，慌忙中记起三日前的话本子，把仔细收着的那几页纸拿出来，递还给他道：你的本子我看完了，写得太好了，字字扣人心弦，那些场面好像就在眼前似的，让人身临其境，连戏外是何处都给忘了，等书说起来，戏排出来，定又是场场爆满！

她笑起来时眼睛总是带着一个小小的弧度，顾清时看着自己也觉得欢喜，轻笑道：你喜欢么？

自然是喜欢的！明晗马上接话道：你写的每一个段子我都听过，都喜欢得紧，尤其是魏将军单枪斩胡厥那一出，真是精彩至极，不过只有一样让人觉得可惜。

什么？顾清时问道。

就是你写得太少，写得太短了。明晗笑道：每次听完，总觉得不够过瘾，想着若是能再长些，多写一些就好了。

顾清时垂目笑了一笑，第一次当面被一个女子这样夸赞，轻声道：也没有你说得这么好。

有的。明晗认真，我很喜欢，真的。

你的也很好。顾清时不看她，声音软得像要化开，无需刻意，天然就带了几分委屈一般，只是我读过的书少，也从未上过学堂，有很多地方都听不太懂。

没关系的。明晗也放缓了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