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后会有期啊。”
当胡贝在瑙姆堡下车时,那位大叔帮着他把行李背到身后。胡贝感激地朝他点头致意,同时隐隐地感觉他有点眼熟。当他一只脚迈下列车踏板时,他忽然想起,那人不就是当年在勃兰登堡的小旅馆里抗议他和莫德尔动静太大,还误以为莫德尔是自己召来的□□的大叔吗?
胡贝几乎是立即想要回过身去确认一番。但火车即将启动的叮当铃声唤回了他的神智,他连忙从踏板上跳到站台上,看着列车响着悠长的汽笛,轰隆轰隆地从自己面前驶去远方。胡贝恍然觉得,那战争不曾开始前的无忧无虑的青春岁月,也随着这趟列车,一并远去了。
莫德尔应该提前给家里写过信,因为当胡贝遵照和他的约定,趁着夜色悄悄来到莫德尔家门前时,他只敲了两下门,宝琳就飞快地推开了本就是虚掩的门。
“莫德尔太太,好久不见,您别来无恙?”
胡贝一路琢磨着对宝琳的称呼,他发现自己到底还是脸皮比较单薄,实在不敢把“岳母”这个词叫出口,还是叫“莫德尔太太”比较保险。
“你这孩子,先进来再说客套话。”
宝琳忙忙地侧过身,让胡贝进到客厅里。胡贝猜想可能是为了避免尴尬,莫德尔先生并没有在场。当然,也没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肢体冲突。试想要是自己怀里的小崽子长大后,被另外一个小兔崽子拐带跑了,胡贝也很难保证自己不动手打人。
“他爸爸这些天学校里有点事,都是回不来的。”
宝琳一边说着,一边匆匆跟进来。她的脚步很是急切,声线忽高忽低地颤抖,显然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激动。看到胡贝一只手里还抱着小不点,她连忙在裙子上擦了擦手,急走几步迎上去:
“这就是□□提到的孩子吗?让我来抱吧,你好把行李放下来。”
胡贝如释重负地把已经哼哼唧唧有不耐烦迹象的小崽子递过去,动作相当轻缓。这也就是对面是莫德尔的母亲,要是莫德尔本人,胡贝敢保证自己能像扔手榴弹一样把小崽子扔出去。
宝琳熟练地接过孩子,让他躺在自己的臂弯里,轻轻哼着歌摇晃着他。对比之下,胡贝只好说自己把小崽子摇得像只皮球,难怪他时不常就声嘶力竭地给自己来两嗓子抗议。趁着小崽子此刻还算消停,他赶忙卸下背上的行李,把崽子的个人用具——奶瓶、尿布、奶粉什么的——在桌上一字排开,预备他接下来的夜宵。
“你这孩子,快别急着忙这些,先坐下休息休息再说。我有给你倒好水,就在那边,你快喝一点。”
对于莫德尔安排胡贝来送孩子,宝琳是相当不赞同的。在看到胡贝挥舞着仅有的一只胳膊,把小家伙的东西挨个取出来时,她更是觉得自家儿子着实在欺负人。再怎么样胡贝也属于残疾人的范畴,实在不该让他做照料孩子这样繁琐的活计。
“我不急,我先把小崽……啊,小家伙的东西安顿好再说,否则他哭起来可是要人命的。”
一想到小崽子那毫无预兆,突然而至的鬼哭狼嚎,胡贝就不由得脖子后面起一层鸡皮疙瘩。这一路上不知多少次,小崽子哭得停不下来,自己怎么哄也哄不住,要不是看自己也急得满头大汗,周围的人保准要把自己当成人贩子抓起来。
“可怜的孩子。□□也真是的,怎么能把这累人的事情全交给你一个人?好孩子,你快休息休息,这些东西放着,我来收拾就好。”
听到这话的胡贝差点热泪盈眶:上帝啊,莫德尔的母亲简直比他本人善解人意太多了,为什么这样的好品质莫德尔就偏偏没有继承呢?
远在比克堡,正打算上床睡觉的莫德尔突然打了个喷嚏。他郁闷地揉揉鼻子,琢磨着明明都要入夏了,怎么自己还突然有了感冒的迹象?难道是突然降温了?他一边想着,一边把被子又往脖子下面拉了拉,然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没有小崽子打扰的夜晚,真是静谧得让人身心舒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