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莫德尔开始眼皮沉重,睡意绵绵。帐篷里的温度还是偏低,他不禁蜷起了手脚,弓起身子,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巨大的蚕茧,又像是卧在母腹里的婴孩。迷迷糊糊中,他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过了不几分钟,一具散发着温热气息的身体便贴在了自己的背后。
温热的感觉从背后一直延烧到心头,寒冷被驱散了,感官却混乱起来。胡贝暖和的手从后面绕过来,压着他的手,让他的身子贴近自己的胸膛。他灼热的唇贴在自己冰凉的后颈上。
莫德尔的心情是矛盾的,他的本能叫他向后,贴近热源,索取一个表示安抚与和解的吻。但他的理智拉住了他,反倒使他挪着身子,远离胡贝。只是被温暖过的身体再次被寒冷环绕,冷意竟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莫德尔……”
胡贝的唇凑上来,柔软地靠上自己的耳垂,轻轻磨蹭着。他的手臂又一次缠绕在自己胸口,几乎要把自己按进他的胸膛里,让两人合二为一。
莫德尔半真半假地挣扎着,不肯说话,不作回应,骨碌碌地滚到了床的最里面,背部紧靠在帐篷的帆布面上,森森的冬日寒气立即攀附着渗透进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胡贝捏着他的手腕,把他往回拽着,莫德尔却倔强起来,死命挣着,好像这又冷又潮的地方是什么风水宝地似的,决不肯轻易离开。
“别闹了好不好?”
胡贝的声音里有深深的疲倦,像一个少年在用沧桑老者的嗓音说话,不搭调得很。他的唇在莫德尔的手腕上燃烧,双眼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火光从里面透出来,一闪一闪,似在风中摇曳。莫德尔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松了劲儿,任由他把自己拽回到怀里,搂抱着,摩挲着。
然后他忽然委屈起来,没有缘由。莫德尔闭起双眼,放任自己的手勾在胡贝的背上。神思恍惚中,他觉得自己仿佛在乘着小舟随波荡漾,阳光和煦,两岸郁郁葱葱,波浪起伏轻拍着船艄,水声潺潺,碧波浩荡,小船顺着水道一路漂荡下去,好像永无尽头……
这时候没有人会想未来的事情,更不会有人去管这水波会不会把小船引到礁石上撞成碎片。莫德尔闭上了眼睛,任由外面呼啸的风刮走自己的忧虑郁郁,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片刻的温暖之中。
不用出帐篷就知道今天的风至少是停了,隔着帐篷,周围的一切静静悄悄,连野鸭都躲回了巢窝,不敢再有一声聒噪。莫德尔睁开眼睛的时候,胡贝已经在床边坐了好一阵子。那只皱巴巴的烟盒全空了,脚下却没有烟蒂。
看到莫德尔悉悉索索地眨巴着惺忪的睡眼,胡贝忽然一回身,猛地把他抱进了自己怀中,动作用力之大,差点让莫德尔的鼻梁骨砸断在他的胸口。他的心境说不上是寂寥、荒凉还是苦涩。只知道它成了块空白,就像电影片突然断了似的。只有怀里莫德尔拱来拱去的身体才是真实的,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