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牛中介想不到伍青山的目光竟然会如此凌厉,也被吓得打了一个寒颤。当看清伍青山跺脚之处沙石飞扬过后,已深深陷下了一个窝,那窝比那些大水牛踩过的脚印都还要深得多时,便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再做声而灰溜溜地站到一边去了。
伍德明见到好事就快黄了,连忙走过来拉了一下伍青山的手,低声喝住弟弟叫他不要任性胡闹了,还是卖牛要紧。伍青山自小就有点畏惧伍德明的,从来都没有与哥顶撞过,此时不知怎地了但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烧得他相当难受,就立刻冲口而出大声说什么胡闹,牛是我看大的,今天我就是不买了,又会怎的?
伍德明想不到一向比较听话的弟弟,竟然会在这种时刻破天荒的第一次这样顶撞自己,他不由得怔了一下刚想发火的,但当瞥见伍青山怒目圆睁冷冷地盯住自己时,平生第一次对弟弟竟也感到了一丝寒意。关于弟弟往日的事迹他其实也早已有所耳闻的,从当初桥底下帮镶牙镜斗甘明俊瘦子那些人,到后来斗水浸吉旱田青帮助伍德胜解困,这些事迹早就已经在村里传开了。村里的年轻人包括伍德胜在内都佩服弟弟的拳脚功夫,想来肯定是假不了的。
他直到现在才发觉弟弟的个头不知何时长得差不多快有自己这么高的了,站在面前挺有几分威武,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孩子了。再加上自己身为做哥的,却无法让弟弟继续求学,不管怎么说都还是心中有愧。伍德明因此就忍住自己的不满不再发作,摆了摆手叫伍青山牵牛回去,有什么事回到家再说。
伍青山见事情既然已经闹僵了,那么自己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于是便牵上小黄牛分开众人往家就走。身后那买牛人当然是毫不客气地问伍德明退回钱,那牛中介自然也是白忙活了一场啥都没有得到,只好自认倒霉又接着去忙活另一家了。
伍青山牵着小黄牛回到家时,母黄牛见了自然是一番欢喜。经过这回事伍青山发觉自己实在是丢不下小黄牛来,原来在朝夕相处中自己心里早已经把小黄牛当做了小兄弟看待,今早帮忙牵着牛去牛行时,难怪心中总会有一种出卖兄弟的感觉,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惭愧。小牛固然是已经舍不得买,可带着去坐车又实在是行不通,现在应该如何是好?他不由得陷入了深思之中。
中午放牛回来,伍德明就问他小牛如果不卖了,那么究竟有什么打算,种田有母牛就已经足够了,用不着两头闲着的。嫂子也在一旁嘀咕着说牛养大就是用来卖的,难道是养来看的?又不是自家的媳妇儿要天天捧在手心上。
伍青山本来想与哥嫂好好商量下的,见到嫂子在一旁冷嘲热讽的,心里一下子就来了气。心想母亲当时辛苦养猪时又不见到你帮什么忙,而到了卖猪时却就只记得要钱,母亲辛劳过度抑郁成疾也多半是拜你所托。哥以前虽然脾气粗暴但也还时刻惦记着这个家,就是娶了你进门后才慢慢变成现在这样的,弄到整个家再也难以感觉到以前的那种温暖了。现在又开始打小黄的主意……
伍青山想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出来,也不再客气的反驳说我知道牛是养来卖的,猪也是养来卖的,自己不用动手,卖了又有钱收,多好的事情啊。他嫂子想不到他会出言顶撞自己,就立刻拉下脸来气冲冲地质问他到底想说些什么,谁不用做事了?他天天去读书,又做了些什么事来?心里想现在这个家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今早伍德明空手回来时就被她数落了好几番,说现在这个家当然是他这个做哥的拿主意,那里轮到一个刚读书回来的小弟说话的?
伍青山见到嫂子终于当场撕开了脸面,就有点不屑地对她反讥说自己读书的确是做不了很多事,不过每个星期六星期天只要有空就去放牛打柴干些力所能及的事,问对方有没有去看过牛打过柴,有没有喂过猪打过猪食。他望着嫂子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痛快来,反正这个家他也不打算呆下去了,所以也就不在乎去得罪一些人。
“你……”他嫂子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黄的,“你哥不做事吗?如果不是你哥的话,你还能有饭吃有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