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花开花落终是恋(三)(2 / 2)

出岫前次入应元宫,还是三年前的除夕夜,宫中灯火辉煌次第明灭,那流光溢彩的灯影曾长久存于她的心中,令她不曾忘却。犹记得那一次出宫时,时任慕王的天授帝亲自相送,两人不仅推心置腹长谈一番,她还得了一座沉重的贞节牌坊。

今次再入应元宫,一切都有如往昔,可物是人非,三年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也太过复杂,时局、家业、包括她个人的情感,都已不复从前的单纯。

出岫边想边在岑江的引领下进入圣书房,刚坐定喝了两口碧螺幽叶茶,便听到一阵娇唤远远传来:夫人!

是淡心的声音!出岫搁下茶盏起身,连忙迎了出去,远远只见淡心一袭水绿色制式官服,亟亟小跑而来。

分别将近一载光景,淡心的容颜并无太大变化,高高梳起的飞云髻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精神,一身执笔女官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竟是如此契合,连她整个人的气质都与往常有所不同。

原来,脱下了她素爱的鹅黄裙衫,换了锦绣宫装,就连淡心也越发神采飞扬。出岫看得出来,她过得不错。

不知为何,瞧见此人此景,出岫竟有万千感慨涌上心头,脚步像是灌了铅水一样沉重,再也迈不出一步。

反观淡心却无半分伤感,很是兴奋地跨进门内,上前紧紧握住出岫的双手,上下打量一番:夫人,您瘦了!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不过比从前更好看了。

只这一句话,已令出岫的伤感顿时尽去,忍不住轻笑:这么久没见,你倒是和从前一样爱说笑。

淡心一身衣装虽然端庄,话语却泄露了其真实性情。只见她不甘不愿地轻哼一声,笑道:在这宫里谁敢说笑?我是在圣上面前不敢说,憋着下来使劲说!如今圣书房里服侍的公公们都晓得我是圣前不言,暗自滔滔。

圣前不言,暗自滔滔?出岫闻言忍俊不禁,只觉得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半晌,只问道:听说你做了执笔女官,这差事如何?

什么执笔女官啊,那都是唬人的!淡心摆了摆手,笑回:您可别被我这个名头给唬弄了,我那一手鳖字怎能做执笔女官?无非就是给圣上磨磨墨、润润笔,再给他读读奏折。仅此而已。

淡心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竟是附在出岫耳畔笑道:若说这差事轻重,其实比我从前在知言轩还要轻松一些。只不过圣上喜怒无常,我侍奉之时得拿捏十二万分的精神,也不敢随意乱说话。

如此说来,你这个执笔女官是名不副实?出岫一语道破天机。

淡心并不否认,反而带了几分自得,笑盈盈再道:执笔不执笔,不都是圣上说得算?那些个大臣见了我,还恭维我才貌双全颇得圣心,我听了只想笑我能有什么才?看话本子的才么?

见淡心笑得如此爽朗,出岫更加确信天授帝待她不错,也更放下几分心。出岫也开始细细打量起淡心,见她肤色比从前更为细腻,神采比从前更加飞扬,哪里像是在宫里步步谨慎、受尽奴役的宫女?反倒像是圣宠在身的宫妃。

宫妃!出岫被自己这个念头所惊,不期然又想起了天授帝与淡心那段似真非真的情愫事到如今,淡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对天授帝又是存了怎样的感情?

淡心明年,你还打算出宫吗?出岫终是忍不住再问。

出宫?淡心面上划过一瞬的恍惚,继而又立刻回过神来,无比坚定地道:当然要出宫!我只是来做女官,又不是一辈子卖给应元宫了!

说着说着,她语中竟有些急迫,仿佛是怕出岫不相信似的,又道:如今圣上忙着统一大业,也顾不上旁的琐事。我都想好了,等到明年初,我就向圣上提出宫的事,怎么也得赖着他给我找个好人家再出宫!

淡心话音落下,圣书房外刚好响起岑江的一声轻咳:圣上驾到。

淡心立刻吐了吐舌头,转身做出恭敬模样,朝着门外下跪迎接天授帝。

绣金蟠龙的锦袍浸染着淡淡的龙涎香气,霎时弥散了整间圣书房。天授帝双手背负迈入屋内,看都不看淡心一眼,神色沉敛地对出岫道:教夫人久等了。

出岫发现了天授帝的不悦,也不知方才自己和淡心的对话他到底听见了多少,也只得笑回:圣上日理万机,是妾身冒昧进宫了。

她边说边看了淡心一眼,得体地再笑:妾身与淡心久未见面,还得感谢陛下给我这机会呢!

天授帝闻言面色不变,垂目瞧了一眼跪地的淡心,冷冽命道:退下。

淡心面上划过一丝讶异神色,仿佛是对天授帝的冷言感到不适。可她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恭顺地起身往门外走。人已走到书房门口,还不忘转身悄悄指了指天授帝,对出岫做了个口型ashash喜怒无常!

她说这话时,天授帝原本站在她身前,岂料此刻竟如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倏然转身瞪了她一眼。淡心见状吓得心虚直冒冷汗,再也不敢多做逗留,匆匆出了圣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