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慈子孝出岫呆立原地,被脑海中这个乍起的念头惊得不知所措。所幸沈予与云承并未发现异样,见她站在门口,两人双双起身。
母亲。云承恭谨唤道。
你来了。沈予亦是清爽一笑。
出岫整了整神思,迈步进来,兀自坐到这叔侄二人的对面,掏出两张帕子分别递了过去:怎不先擦擦汗?也不怕滴到茶杯里。
沈予哈哈大笑起来,没有接话,云承笑回:浅韵给擦了,只是方才我与叔叔说话起劲,又是说得一头汗。
出岫笑着看向云承道:快回去沐浴更衣,下午还要去清心斋跟着夫子学课业。
云承点点头,将最后一口糕点塞入嘴中,起身拱手向沈予告辞。
跑慢点儿!出岫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叮嘱。
沈予也顺势看向云承离开的方向,笑了笑才回过头来:有浅韵跟着,你担心什么,还怕他摔着了?
早在云承袭了世子之位后,浅韵便主动请命要调过去服侍他。出岫明白浅韵对云辞的一片痴心,也知晓她看见自己必定还是难以释怀,便也应下了。如今瞧着,浅韵对云承的确事事上心。
怎能不上心呢?云承如今是云辞唯一的香火了。
出岫眸中划过一丝黯然,沈予却没瞧出来,只以为她太过疲倦:累了?
还好。出岫打起精神回道。
沈予颇有些心疼:女人本该相夫教子,太夫人怎让你挑起这重担来?如今倒好,她在幕后做好人,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上,被云氏族人诋毁诟骂。
出岫只浑不在意地笑笑:本就是我的主意,我来下这道红扎指令也是应该。
听闻此言,沈予大感惊讶:当真是你的主意?
怎么?你不信?出岫调侃地看着他:在你眼里,我大概是个柔弱女子罢!
是的,这话不假,她在他眼中,是惹人怜惜的,又何曾想到她不仅能毫不吃力地接下云府中馈,还能开始顾及外头的生意!
沈予细细端详出岫,见她娥眉微锁,眼底隐隐泛着乌色,面容也比以往更苍白几分。虽说还是倾国之色,可看着却像个病美人。
沈予看着看着,不禁更加心疼,言语中也是对谢太夫人的抱怨:她老人家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
出岫反应过来沈予话中之意,低眉笑出声来,到底还是与他分享了这份喜悦:太夫人让我唤她母亲。
沈予挑眉:她这是一句话未完,继而又沉下脸色:她让你喊一声母亲,就累得你如此为她卖命?甚至背负骂名?
沈予冷哼一声,目中颇有责难:再没有比谢太夫人更加御人有术的了。晗初,你会不会太傻?
出岫又如何不知,太夫人最擅长的是驭人之术?只怕七分真心中还带着三分利用的,可如今她已很是满足。出岫对沈予莞尔一笑,表示心甘情愿。
沈予情知木已成舟,再说无用,心底忽然有些燥热,又拾起方才出岫搁在案上的帕子,埋头擦了擦汗,不再说话。
每月里教授云承习武的这十二天,是沈予最期待的日子。他能够名正言顺地来到云府,先指导云承骑射之术,多半也能光明正大地见一见出岫。偶有一次两次见不到,他会刻意寻个理由与云承说说话,大约坐到晚膳时,便能见着她了。
然后,出岫会客套地留他用饭,云承也会开口帮腔,他便顺势应承,三人共桌吃饭,除了身后服侍布菜的丫鬟,也没有外人打扰。
每到这时,沈予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三口,恬淡安静、气氛和睦。
食不言寝不语,其实在饭桌上,三人都不多话,偶然云承和他说些什么,出岫也只是微笑着旁听,甚少接话。可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却是沈予渴盼已久的。
并不是渴盼有妻有子,而是渴盼身边有她,独独是她。云辞的孩子,他当然也会视如己出,虽然云承是过继来的,但并不影响他对这少年的关爱之情。这份关爱是出于他对云辞的挚交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