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十年恩怨看今朝(二)(1 / 2)

因为夜里的那个旧梦,太夫人翌日很是头痛,便免了夏嫣然和几房姨太太的晨昏定省,只独独传见了云辞。

出岫关在刑堂里,你打算如何处置?对于这个儿子,她从不隐瞒自己的心思,也不愿花精力与他迂回曲折。

云辞今日倒是坐着轮椅,脸色也不大好,看起来是腿疾复发之兆。他沉吟片刻,回道:母亲想如何处置?

太夫人笑了笑:你园子里的人,怎来问我?

我园子里的人,您也没少过问。

云辞的这句话令太夫人笑意收敛,沉了声音:既然你来问我,那我也不瞒你。她毕竟怀过你的孩子,虽然落了胎,也算有过功劳的人。这次你明里严罚她,也是给二房一个交代,我知道你心里舍不得。

太夫人又换了一串楠珠,握在手心里徐徐拨弄:她那个容貌与性子,云府是已经留不得她了。你不舍得她死,那便放她离开罢。

离开?云辞轻轻重复,问道:如何离开?

让沈予带她走,亦或是给她一笔钱,出去自谋生路。太夫人认为这算是退让了一大步。

岂知云辞闻言却是笑了:子奉在房州还有些庶务要处理,暂时会住在咱们这儿。至于出岫她如今还不能走。

不能走?那是要让她一再挑起你们兄弟不和?太夫人声音又见冷厉:从前老二虽荒唐,也从不闹到府里来。如今为了出岫,可是闹了几次了。云府丢不起这人。

那若放她离开,您就能保证二弟会放过她?云辞反问。

太夫人不答。

云辞见状,便垂目道:我早晚会让出岫离开,但不是眼下。

太夫人霎时目光一凛:怎么?你怕我明里放她走,暗地里再去加害她不成?

云辞否认:母亲多虑了。

太夫人又如何会信?只冷笑道:好啊,你还当真是护着她,如今连我都猜疑起来了。她将楠木佛珠搁在案上,轻轻叹道:辞儿,你为了她与我作对,不是帮她,而是害她。那语气,端得是几分委婉的威胁。

云辞好似已习惯了母亲如此,冷声道:母亲放心,我如今心思都在品言身上对于出岫,是有几分旧情,也是不想看着她出去之后孤苦无依,再被二弟报复欺凌。

话到此处,云辞已无意继续长谈,遂断然终止这个话题:出岫一定会离开,我也一定会赶她走。但眼下时机不对,待我安抚了二弟,子奉又办完差事,我便放她随子奉离开。

太夫人仿佛有些诧异亲子的决绝,不禁眯起双眼,似是不信:你从前不是极爱护她?这话当真?

自然当真。云辞笑答:您也说了,如今有了品言这个正主儿,我又为何要本末倒置,舍本取末?

这句话听在太夫人耳中,令她微感诧异。难道是她高估了儿子对出岫的感情?太夫人望着云辞淡然无波的笑意,半信半疑道:你若当真能如此想,最好不过。自古到今,夫妻和睦才是家之根本。你是离信侯,更应该摒弃小情小爱。

儿子受教。云辞侧首欲招呼竹影,想了想,临去前又对太夫人道:今日是您主动提出要让出岫离开的。有朝一日我若当真放她走,还请您记得今日之诺,不要再去为难她。

太夫人眼角一抽:即便我想为难她,有你盯着,我还能动手不成?

闻此一言,云辞似乎身形一顿,面上也带着几分看不清的悲伤:只怕也轮不到我护她了他沉默片刻,有些自嘲兼自悲:届时她过得是好是坏,再也与我无关。

这话听在太夫人耳中,似是亲生儿子的全部悲戚,直教她也感到那种无力。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这本能的猜疑尚未形成具体的念头,但见云辞已敛容再笑:今日我答应了品言,要带她去荷塘。母亲若无事,我便告退了。

太夫人微微一怔,抬手屏退:你去罢。看到云辞与夏嫣然举案齐眉,她比任何人都欣慰。

云辞未再多言,招呼了竹影推自己离开荣锦堂。

一个时辰后,知言轩传了命令到刑堂,将出岫贬去浣洗房,做洗衣女工。

出岫,你动作快些!这衣裳是夫人等着要的!浣洗房掌事荆妈妈就差指到出岫脸上,再次催促:熨好了没有?熨好了快送去!

是。出岫搁下熨烫的火石,仔仔细细将衣裳检查了一遍,直至确定已熨烫平整,才施手叠起,放到托盘之上。

转眼间,来到浣洗房已两个多月,新年也在揉搓着大堆衣裳中度过。出岫看向自己的双手,如今已是充满疮斑、红肿不堪,再不是从前那可以抚琴弄弦的柔荑了。

轻微的刺痛感传来,是她浆洗上粉时蛰到了伤口,顾不得去抹沈予留下的药膏,出岫端起衣裳便往知言轩而去。

这个时辰,云辞该是在清心斋里,想到不会与他碰面,出岫不知自己是该失落还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