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二)(1 / 2)

仿佛做了一场梦,梦中的出岫又回到了醉花楼失火的那一夜。只是这一次,没有琴儿代替,亦无沈予相帮,她自己被生生锁在床榻的梁柱上,忍受火焰的炙烤。

周身的肌肤都燃烧了起来,浓烟滚滚令人窒息。发肤的疼痛与胸腔的压抑令她喘不过气,也挣脱不开束缚,她等不到人来救赎,唯有等待死亡。

云辞抚上出岫滚烫的额头,先是诊脉,再观面相,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出岫的症状,与那些染上时疫的流民很相似。

时疫?这怎么可能!淡心率先惊呼出声: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咱们这些在外头走一遭的人都好端端的,她怎会染上了时疫?

云辞显然也想到了,不禁蹙起眉峰:许是有谁不慎带回了病种,身子好抗过去了,却传给了她

话到此处,云辞忽然语气一变,当机立断道:出岫不能再在府里住下,竹影,你安排人将她送去别院。那里有我研制的药方,先让她喝两副试试。

竹影领命,也顾不得男女之妨,拦腰抱起出岫,边往外走边对护卫交代:备车,去别院。

云辞沉吟一刻,又对淡心道:先从知言轩开始,上下洒药,侍婢、奴才,人人皆以白巾覆面,一日三换,白巾要用滚水烫透,再去太阳底下曝晒。

淡心俯身领命,正待转身去办差事,却听云辞又道:这事瞒不住,知言轩上下安置好以后,你去各个园子里都说一声,务必让阖府照办。

淡心连连称是,不敢耽搁,小跑而去。

而此时,屋子里唯剩下浅韵。

沉静、寡言、不争、疏淡,是云辞素来对浅韵的印象。也正是她这个性子与他极为相投,母亲才会将她从荣锦堂里拨出来,送到了知言轩。

浅韵,云辞开口唤她,此事瞒不住母亲,你去向她老人家禀报此事,也好让她有个万全的准备。

您不去吗?浅韵素来平淡的语调难得有了一丝起伏,面上也挂着几分疑问与微讶。

出岫危在旦夕,我要去别院。云辞斩钉截铁地道。

闻言,浅韵惊异不堪:您要为了出岫,涉身犯险?主子,她若当真染上时疫,您此刻该是回避,而不是

浅韵。云辞眉峰再次蹙起,语中带着几分不悦:为了城外的流民,我能出得城去;为了她,如何不能?

那不一样。浅韵甚少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城外流民数以千计万计,您悲天悯人,出城寻找时疫的方子,是您作为离信侯的责任;可出岫呢?只她一人值得您如此冒险?

值得。云辞不假思索地对浅韵回道:她也是我的责任。

此话一出,浅韵顿时心中一凉:主子,太夫人将奴婢拨来您这儿,是让奴婢好生服侍您。奴婢不能让您为了一个大丫鬟,置安危于不顾。

谁说她是丫鬟?云辞面上已有些薄怒之意:浅韵,今日你多话了。

云辞话音甫落,但听扑通一声轻响传来,浅韵已跪在地上。她好似铁了心地要劝阻云辞,铿锵道:主子您要如何责罚奴婢,奴婢都毫无怨言,但奴婢绝不能让您去别院。

她没有给云辞开口说话的机会,亟亟续道:淡心不知您为何宠着出岫,奴婢与竹影却是知道的。那年淡心的父亲去世,她恰好回乡奔丧,因而错过了

浅韵!云辞开口喝止她继续说下去,脸色是前所未有地难看。

奴婢斗胆,浅韵再次俯首叩头,口中却继续道,奴婢不愿看您自欺欺人。在追虹苑,奴婢第一次看见出岫,便知道她

唰的一阵风动,吹起了浅韵额间的几缕垂发。她不禁抬起头来,只见云辞已愤怒地从轮椅上站起,面沉如水地俯身看她,厉声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妄议主子?这便是你在荣锦堂学的规矩?

这下浅韵终于慌了,跪在地上向前蹭了两步,想要伸手去扶云辞。可云辞见状却不为所动,仍旧身姿岿然地立在原地:太夫人都未曾说过一句,你这是在教训谁?

浅韵在云辞身边服侍数年,何曾见过他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此刻也不禁垂下泪来,也不知是替主子心疼,还是替自己羞愧。

云辞已是当真动了怒,再道:你与出岫相处不深,今日也全是为了我,此事我不予计较。但是你若再多说她一句,现下就回荣锦堂去侍奉太夫人,不必再留在我知言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