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道他姓云,表字挽之,家在房州。其他的,一无所知。
晗初自懂事以来,只去过北熙皇城黎都一次,还是受邀去传授琴技。除此之外,她从未出过南熙京州。可凭借她在风月场上的三年纵横,也曾听过不少传闻。而这其中,云这个姓氏便颇为传奇。
她忽然不敢相问云公子的名字,也自知没有资格去问。不过是短暂来东苑服侍三个月而已,她不能得寸进尺。
换言之,他们分别在即。
这般想着,晗初只觉得自己既落寞又淡然,有些悲喜交织的意味。而一旁的云辞,也对她的失神习以为常,浅笑着并未再说什么。
待晗初回过神来,正瞧见云辞笑望着自己,不禁咬了咬下唇,低低俯身告罪。
又在想些什么?云辞见她时而淡笑、时而寂寥、时而悲伤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好奇。
晗初沉吟片刻,才提笔写道:在想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这句话一写出来,云辞亦是一阵沉默。半晌,他率先试探着询问:出岫,你不好奇我是谁吗?
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还是说,你已猜到了我是谁?
晗初不愿去面对这个问题,便笑着写道:您是云公子,出岫的良师。
云辞看着纸上的字迹,沉吟片刻才张口道:其实我是
主子!此时但见淡心匆匆而来,打断了两人的说话。她站在书房门口,对内禀道:药材送来了,奴婢一人清点不过来,想让出岫来搭把手。
云辞是日日离不开药的,他每日的煮水煮药之事,自浅韵走后,便全数移交给了晗初。昨日眼瞧着几味药材见了底,晗初便告知淡心出去采买。
这么快便送来了?她亦有些意外。
晗初看向云辞,等待示下,却见他面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倒不像是病症发作,反像是郁结了什么心事。
晗初见状有些担心,连忙比划着相询。云辞却只是盯着纸上那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低低对晗初道:你去罢。
晗初便行礼出了书房,与淡心一并去清点药材。
送药的是个中年男子,由淡心出面招呼着将药材背进库房里。晗初因太过美貌,便被淡心拦着并未露脸,只站在库房的阴影里,兀自清点数量。
晗初边收拾边听到淡心的抱怨:怎么搬进来这样多?不是说了只要二十天的分量吗?可真是想赚钱呢!
晗初闻言微微怔愣,是呵!只要二十天的分量便足够了。再过二十天,东苑里的贵客便要离开了。她强迫自己挥去那些莫名的情绪,收敛心神开始清点药材。
如此忙活了大半晌才收拾好,两人刚走出药房,却迎面撞上了茶茶。
淡心立时脸色一沉:谁许你进东苑来的?
茶茶却顾不得再与淡心解释,面有焦急之色对晗初道:明家来人了,说是要找个走失的侍婢。照头的是明家二公子,明璎的亲哥哥。
明家丢了侍婢,关咱们什么事儿?凭什么找到追虹苑来?淡心娥眉微蹙,很是好奇。
而此时,晗初已然脸色煞白。
淡心见茶茶欲言又止,再侧首看向身畔的晗初,只一眼,已有些明白过来:出岫,你是逃奴?
晗初紧抿下唇,垂眸摇了摇头。
那你紧张个什么劲儿?脸色白得吓人。淡心语中有些嗔怪之意,又转问茶茶:来的是哪个明家?
哪个明家?这天底下还有几个明家!茶茶暗嘲淡心是井底之蛙,道:自然是当朝后族,明氏。
淡心立刻嗤笑:我当是什么来头!南熙的后族吗?且瞧瞧他敢做出什么混账事儿来!
茶茶一直不知东苑贵客的身份,见淡心语气这般猖狂,不禁微嘲:淡心姑娘好大的口气。
淡心闻言只冷哼一声,再看晗初,见对方已拽上自己的衣袖,似要说些什么。
淡心没看懂她是何意,又苦于没有纸笔,唯有再问:出岫,你当真不是明家的逃奴?
晗初摇头否认。
他们是来寻你的?淡心又问。
晗初点头。
我早该猜到,你这样美貌的女子,必有来历。淡心轻轻叹了口气,转对茶茶道:你先将人拦住,待我禀明了主子再做计较。
言罢已拉起晗初的手快步朝东苑书房走去,留下茶茶在原地冷笑不止。